耳邊兵器相接的聲音愈見激烈,阿九扶著樹干,焦急地望著蘇潤離開的方向,她很想進去一看究竟,只是腳丫觸地時的痛楚提醒著她,她進去只會成為蘇潤的負擔。
就在阿九被焦慮和擔憂深深煎熬時,林外傳來陣陣嘈雜的腳步聲,阿九不知道對方是敵是友,小心地把自己的身子挪了半邊,隱在樹後。
腳步聲漸漸地近了,交雜著人的交談聲,隱約听到有人喊道,「就在前面,就在前面了。」
阿九記得這個聲音,是雷氏兄弟。她心中一喜,是清淨大師他們到了,前方打斗之聲還未平歇,又有強援來助,蘇潤他們定能安然無恙的。她正想現身,又听到來人之中竟然有人吵了起來。
一個聲音道,「魔教這處巢穴忒得難找,這次幸虧青州齊氏一舉找著了,可省了咱們大力氣。這回咋們一定能搗毀魔教,救出藍大酋長和藍大小姐。」
旁邊有人冷哼一聲,「魔教的人能一招擊斃崆峒派的黃沙前輩,能那麼容易就能讓你搗毀?再說,湯莊主的蠱到底是不是蠱苗的酋長所下還未有定論,說不好正是那姓藍的勾結魔教,害了湯莊主的。」
「你!休要漲魔教賊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
「藍大酋長的事兒不是說清楚了嗎?那絕命蠱是蠱族一個棄徒所下。湯莊主都已經和藍大酋長握手言和了。」
「那誰知道。」
議論的話語漸漸有些不堪入耳,阿九眉頭一皺,便頓住了腳步,看來各大門派中還是有人對阿爹心存不善的,阿爹的處境看起來比想象之中還要險上幾分。阿爹一向胸有江河,這些閑言碎語都不會放在心上,可是姐姐她性子好強,若是听到這些,沖動起來,又是一場糾葛。
「夠了!」一聲低沉但是透著無比威嚴的大喝,互相斗嘴扯皮的,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的都立刻噤聲,「絕命蠱是蠱族棄徒奎杰所下,當時已經說清了,老衲當時也在場,若是眾位信得過老衲,這話此後就不必再提了。」
「是呀,大敵當前,在敵人的家門口吵吵嚷嚷,成何體統?若叫魔教的小賊知曉,豈不是笑話我們正道各門派其實是一盤散沙?前面就是入口了,大家還不打起精神,準備迎敵?」這是丹陽子在說話。
「大師,前面有打斗的聲音,應該是我家公子他們!」
「大家快點跟過去!」
不一會兒,浩浩蕩蕩一群人便都進入了魔教的山洞,並沒有人注意到阿九的存在。
阿九從樹後一瘸一拐地挪了出來,強援有力,蘇潤他應該很快就能月兌身吧!
等了半天,仍不見蘇潤出來,阿九心下有些著急,她慢慢地向前挪去,盡量使自己離洞口近些,以便更清楚地听清里面的戰情。
洞口的守衛橫七倒八地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該是已經死去了,阿九的眉頭發緊,身上不禁打了一個冷顫,雖說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但是見到死人,尤其是這麼多的死人,還是忍不住有些發麻。洞口的打斗聲不知不覺已經小了很多,隱隱約約听到里面不時傳出來的廝殺聲和慘叫聲,也不知道是哪方的人馬。
漸漸地,里頭的聲響小了許多,也不再那麼頻繁,該快結束了吧?阿九心中猜測,打斗的時間持續了那麼久,這戰的死傷雙方應該都很慘烈,不管誰勝誰負,希望蘇潤都不要有事,還有齊逍,龐飛他們,最好也都能平安出來,如果能找到阿爹和姐姐,那就更好了。
又等了好久,蘇潤他們仍沒有出現,就是其他人,也不見出來一個,阿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敢去想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洞里已經悄無聲息許久了,她側耳傾听許久,都沒有听到任何聲音,就算是兩敗俱傷,也總該會有活著出來的人,可是,怎麼會這樣呢?
一股強烈的害怕讓她再也無法安心在這樹林里躲藏,她不顧腳下的刺痛,一步一步地跑了出去,洞口的尸體歪七扭八的倒了一地,她強忍住心悸慢慢地跨過去,不讓自己踫到他們,剛入洞口,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試探地喊,「有人嗎?」。
清脆的嗓音在山洞里擴散開來,她等了許久,都得不到回應。
不知道前方會有什麼樣可怕的場景等待著她,可是她卻只能往前,她所牽掛的人消失在這個洞口,她必須找到他。
她扶著山壁一步一步地挪下去,沿路除了零星的尸體之外,別無其他,光線漸漸地暗了下去,她甚至看不清那些人穿了什麼,是屬于哪方的人馬,她只能從前方障礙物的形狀,來分辨出這是個死尸,用鼻子在一片腥氣中努力去聞有沒有淡淡的薰香味,來確定這個尸體不是蘇潤的,然後輕輕地繞過,或者邁過,盡量不讓自己踩踏到他們。
也不知走了多久,終于適應了黑暗之後,阿九開始可以依稀看到些周圍的景象,這是一條狹長的甬道,早已經望不見進來時的那個洞口,前方漆黑的,似乎也並不能看到出口,走了這里,已經極少再看到有尸體了,她心中不由有些奇怪,清淨大師率著進來的人馬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再加上听到的那些打斗聲,加上魔教的人,怎麼也得有個一兩百,只是這一路走來,她大概地數過,地上並沒有那麼多,全部加在一起差不多四五十個,那麼應該還有剩下來的人,可是這山洞之中,卻靜悄悄地,除了偶然有滴落的水聲,再沒有任何其他的聲響。
阿九覺得全身都冷,她把小小的自己縮得緊緊的,然後咬著唇,慢慢地往前走去,腳上的傷口大概變得更嚴重了些,她感到每一步落地都伴隨著深深的刺痛,剛才完好的那只,似乎也開始隱隱有些作痛,她不由苦笑,今日若還有命活著出去,怕是要養好多天,這雙腳才能重新走路。
這甬道似乎直鑽入地底一般,怎麼走也走不到盡頭,阿九不由頹喪起來,她有些口渴,肚子也餓得前胸貼後背,腳底的疼痛更是不斷折磨著她脆弱的神經,當她感覺到自己再也邁不開步伐前進時,忽然听到前方嘩啦嘩啦的水聲不絕于耳。
仿佛是在快干涸的土地上下了一場春雨,阿九的心中似乎重新點燃了絲希望,有水聲就說明有出口,那些憑空消失的人很可能通過水道進入了其他的地方,蘇潤也有可能在那里,不由地,她的腳步加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