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娘最終還是知道了文昊受傷的消息,她含著眼淚,握著文昊的手,傷心欲絕,夏山泉怎麼勸都勸不過來,只好求助地望向阿九和羅媽媽。
羅媽媽輕輕把珍娘摟在懷中,「文昊這孩子福大命大,一定能安然度過此劫,你剛出月子,身子還沒大好,听我的話,回去歇著吧這兒有我,有阿九,平芬她們幾個也都常過來看著。」
又轉頭看了盡心盡力服侍著文昊的韓拾玉,這幾日來她的體貼周到皆收入各人眼底,大家對她的印象也大為改觀,羅媽媽心中一軟,不由為她說了幾句好話,「更何況,還有韓大小姐這樣細致的人兒照顧著文昊,你就放心吧」
珍娘小聲地啜泣,「姐姐姐夫只有這麼一條血脈,當年姐姐她是非要等我答應照顧好昊兒才闔眼的,如今昊兒成了這模樣,我連到底發生了何事都不知道,又如何對得起九泉之下的姐姐呢」
竟然連珍姨都不知道文大哥在做些什麼,阿九心中閃過一絲驚疑。
她按捺下心中的想法,一臉心疼地替珍娘擦了擦眼淚,柔聲道,「珍姨,我已經派人去查這事的來龍去脈了,過不了多久,應該就有消息了。醫仙醫聖,我也在想法子去找。阿陌說的方子,大夫也說是好的,這幾天已經給文大哥用上了。這兒有我們大家守著,一刻都缺不了人。你看,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您身子還沒恢復,這時候和我們逞什麼強?到時候落下了病根,我們還得吃文大哥的埋怨。再說,憨哥兒還需要您呢」
珍娘的眉間有些松動,阿九趁熱打鐵,「白叔說,文大哥這傷,要好好養,等痊愈,怕要有段時間,您這會若是倒下去了,到時候誰來照顧他?」
一邊說著,一邊把珍娘扶了起來,然後送了她回房。
葉子青早就在門外等候了,見阿九出來,忙迎了上來,「小姐,白老爺子在花廳等你,有要事和您相商。」
阿九估模著應該是暗騎衛有了消息,便加快了腳步。
白老爺子笑著對阿九說,「小姐,前兒如茗拿來的那塊玉符,果然就是暗騎衛的信物,延易已經和暗騎衛的首領聯絡上了。以後小姐做事,就能夠放開手腳,不再受制于人了」
阿九驚喜地道,「那太好了」
暗騎衛是慶王自小就擁有的暗衛團,慶王自小就胎毒纏身,先帝最是疼愛這個病弱的兒子,所以特例給他組建了暗騎衛,自小就在身邊保護他。等到當今天子繼位之時,朝堂內暗流洶涌,為了慶王的安危,暗騎衛的人數一度達到數百人之多。
「只是不知道,其中忠心之人還能多少?」阿九心中仍然是忐忑的,雖然暗騎衛是爹爹手下的勢力,但是爹爹畢竟已經過世兩年了,不知道他們還認不認自己為主。
白老爺子安慰她,「傻丫頭,王爺早就想到了這點。他留給我的名冊上,個個都是忠于他的勇士。王爺自覺天命將到,就把這些人聚集在一起,讓他們認郡主為主。只是當年郡主仍然未開智,王爺怕暗騎衛遭有心人利用,所以才把名冊和信物分了開來。如今郡主恢復了神智,這暗騎衛自然就該听郡主命令行事了」
爹爹他為自己考慮地這般周全阿九的鼻子一酸,眼淚就落了下來。
白老爺子模了模阿九的腦袋,「傻孩子,王爺他為你安排了這麼多,唯一的願望就是要讓你過得快樂,這份拳拳愛女之心,你可不能辜負了啊」
阿九的眼中還帶著淚花,她點了點頭,「嗯,我會過得很好很好的」
「好,那就擦擦眼淚,等會還要見暗騎衛的首領呢,要是還哭著鼻子,怎麼能震懾得住人家?將來還怎麼讓人家听你的命令行事?」這話白老爺子就純屬嚇唬阿九,就算阿九是個傻子,暗騎衛也得听她命令行事啊
不過阿九還是認認真真地擦了眼淚,整了整儀容,不一會,白延易就來請阿九和白老爺子去書房。
「你就是滄海?」阿九一臉好奇地看著眼前這個酷似前世男明星古天樂的男人。
滄海的臉蛋十分俊秀,聲音也十分清脆,一開口就讓人忘記了他的年齡,「郡主不記得滄海了?那時,王爺常把郡主抱在腿上,連處理事務都不舍得把郡主放下來。屬下那時還常常與郡主一道玩耍。」
阿九歪著腦袋,認真地想了想,腦海中似乎的確有過這樣的場景,忽然她輕聲笑了起來,「對我記得你那次明明是你把爹爹最愛的硯台打破的,你卻賴到了我身上,對嗎?滄海叔叔」
滄海一臉的窘色,實在是沒有想到,小郡主竟然那麼犀利,一見面就道破了陳年糗事。本來自己看到小郡主的長相就已經對新主人的身份確認無疑了,如今她又連那麼隱秘的事情都知曉,那還會有假的嗎?
他干笑了兩聲,「沒想到郡主的記性這麼好,滄海都已經不記得這事了呢。」說著,忙把話題岔開,「名冊上的三十六人,滄海俱已經聯絡上,不知道郡主有什麼吩咐?」
阿九凝了眉頭,「文大哥的事,白叔已經和你說過了,我想知道他是為誰所傷。」
滄海點頭,「滄海已經派人出去探查了。」
暗騎衛的效率果然很快,阿九滿意地笑了,「那你呢?是打算留下來,還是等我有命令的時候再忽然出現?對了,听說你們暗騎衛都是吃住在樹上的,隱藏在不為人知的角落。你是不是也這樣啊?這麼說,以後你都要住在我的屋頂上了?」
滄海一臉黑線,重重地咳了兩聲,「郡主您對我們這個職業似乎是有些誤會啊」
阿九好奇地道,「那你說來听听」
「這個嘛——」滄海想了想,「別人家的暗衛是個什麼情況我不清楚,我們暗騎衛一向都是吃得好睡得好的,只不過擅長隱藏術,常常扮作各種模樣,隱藏在王爺身邊,若是王爺遇到危險,才能夠出其不意地解救。」
阿九撇了撇嘴,「那不就是護衛嘛」
滄海忙抗議道,「那能一樣嗎?我們的武藝高強,一個人就能抵得上一百個護衛;我們身懷的絕技更多,基本上郡主想要的人才,我們中都能有;我們更加敏銳,辦任何事都手到擒來。」
阿九無奈地望著喋喋不休的滄海,這不就是中年版的齊遙嗎?
忽然她心中一動,問了一個極其犀利的問題,「暗騎衛這麼能耐,當初我在南疆受人欺凌,怎麼就沒有人來解救我?」
滄海一下子沉默了,其實他也是從白延易口中才得知郡主在南疆過的日子是那麼悲慘,聯想到當初王爺時不時的悲傷眼神,王爺他怕是一早就有所察覺了的。
白老子看氣氛不對,連忙出來打圓場,「暗騎衛只按照主人吩咐的事情去做,他們絕對服從主人的命令,也從不自做主張。王爺那時臥病在床,並不知道郡主所受的苦啊」
阿九的眼神黯淡了下來,爹爹心中,自己再重,也重不過乾國的江山吧不然,南疆將軍府中,自己那麼多陪嫁護衛都被遣散了,總是能從這些人里,打听出些蛛絲馬跡的。
滄海眼看阿九不復剛才燦爛的笑容,生怕她誤會了自己的爹爹,忙道,「自從郡主出嫁,王爺身子就不大好,我們也被天子的金騎衛緊緊地鉗制住,伸展不開手腳。後來,王爺也察覺了不對勁,但是他人在病中,連床都下不了,根本無力去為郡主做些什麼。天子隔一段時間就送幾幅郡主的小像來,王爺知曉郡主安好,只不過處境艱難些,也就只好作罷。王爺閉氣之前,心心念念想的都是郡主您我們這幫子人,也是王爺過世之後,才能行動自如。因為沒有了主子,所以便自行解散了。只有少數的人,受了王爺的遺命,才各自分散開來,等候郡主的召喚。」
「原來——如此。」阿九臉上閃過幾絲不忍,她雖然感動于爹爹的疼愛,但是內心卻也曾經埋怨過爹爹對自己的不理不睬。可是如今真相就這樣攤開在她眼前,她才知道爹爹的不易。
她第一次知道,天子竟然能夠隔一段時間就能得到自己的小像,鐵桶一般的將軍府里,竟然還有人有這樣的能耐她的腦中迅速閃過一張人臉,不由驚疑地叫了出來,「是她」
神秘的薔兒,整個將軍府中,只有她有這個嫌疑,也有這個機會畫出自己的小像來。
滄海和白老爺子連忙問,「是誰?怎麼回事?」
阿九一臉頹喪地坐了下來,搖了搖頭,「我自以為這招金蟬月兌殼做得天衣無縫,原來早就在人家的監視之下了。」
說著,抬起了頭,對著他二人苦笑,「天子他,一直都知道我在鎮南將軍府過得不好,但是他並沒有管我,因為他需要趙律替他鎮守南疆。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的傻病好了,也知道我是假死,但是他仍然沒有管我,因為我給他造成的局面令他可以死死地控制住趙律和護國公府。原來——」
少女清脆的聲音中夾雜了幾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和悲傷,「原來,我一直都在天子的掌握中,什麼幽州袁九,什麼女扮男裝,他一定都知道吧我只是他手中的一顆棋子,隨時隨地都可以為了乾國犧牲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