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望著銅鏡中那張因為一夜未眠而略顯憔悴的臉,微微地出神,心中既期待又緊張,慕容緋昨日答應過她,今日會宣劉國手進宮的,想來他貴為一國天子,說出來的話當屬金口玉言,應該不至于失信于她吧?
踏雪見她神色,有些吃驚,「昨夜沒有睡好嗎?怎麼眼圈都黑了?」
阿九回過了神,笑著說,「我慕名劉國手久矣,他今日來為我作畫,便有些緊張,胡思亂想了半宿,才睡的。不礙事,呆會撲些粉遮掩一下便好了。」
踏雪便拿出脂粉,細細地在她臉上涂了起來,過不多久,便听踏雪呵呵一笑,「幸好不嚴重,略遮一遮就看不出來了,以後可不許再這樣了,你休息得不好,陛下可是要怪罪我的」
阿九笑著說,「劉國手又不是每天都來給我作畫,我哪會每夜都休息不好?」
等打扮停當,便有宮人稟告說,劉國手已經在鳳儀殿中等候了。
阿九眼楮一亮,忙提著裙擺跑了出去,踏雪只好在後面緊緊跟著。
劉國手大約五六十歲年紀,白眉長須,一身的書卷氣,他身後還跟著兩個書童模樣的侍從,一人手中抱著畫軸,一人手中托著筆墨。
見阿九出來,便有宮人替他介紹,「劉國手,這位便是陛下宣你進宮作畫的姑娘。」
阿九揮退了侍從,笑著對劉國手說,「久聞劉國手大名,今日得見,真是阿九三生有幸,還請落座」
劉國手略謙虛了下,便開始開門見山,直入主題,「我看姑娘氣質高華,不如就在這鳳儀殿中作一幅圖吧?」
阿九點頭,「也好。」
便按著劉國手的指示,在鳳儀殿中那富貴牡丹屏風之前站定,擺出一個儀態端方的姿勢來。
劉國手當即擺開了畫案,一邊細細地觀察阿九的容貌,儀態,一邊開始下筆如有神。
約模過了半個多時辰,劉國手仍舊在揮灑自如著,阿九卻漸覺體力不支,正不知是要喊停,還是繼續堅持之時,忽然眼角的余光收到了劉國手帶來的書童的眨眼暗示,她心中一動,便有了計較。
「劉國手,不知道這畫還得有多久才能完成?」阿九問道。
劉國手想了想,「姑娘可是立得乏了?再忍耐一會便好。」
阿九點了點頭,便對踏雪道,「我有些渴了,你去幫我叫廚房給我做上次我教你的那個果汁來喝,好不好?」
茶水屋子中便有,但是果汁卻得去廚房吩咐,踏雪有些為難,但想到劉國手是宮中常客,門外又有那麼多的高手暗衛隱藏著,想必出不了什麼大事,所以便點了點頭。
踏雪剛一走遠,阿九便跑到那打眼色的書童面前,一把抱住了他,「齊遙,你可來了」
那書童的嘴便翹了起來,「我易容成這樣了,你還能認得出我來,果然就該咱們兩個是夫妻,心有靈犀嘛」
劉國手咳了一聲,「這可不是打情罵俏的時候,還不快給我辦正事?踏雪姑娘可是很快就要回來的」
阿九雙臉一紅,問道,「什麼正事?」
只見另外一個書童便走上前來,單腿跪下,「屬下灰鷹,是滄海首領派來頂替小姐的。」
「頂替?」阿九滿臉疑問。
灰鷹便用事實來回答她,只見他從懷中逃出一張人皮面具,往自己臉上一套,過了不一會兒,再把臉轉向阿九。
阿九一驚,「是我」轉而變成歡喜,「原來是以假亂真太好了」
說著便幫灰鷹挽了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發髻,再把頭上的釵子簪到灰鷹的頭上,等到換了衣衫鞋襪,兩人便真的如同雙生子一般,再也分不清你我了。
阿九望著與自己一模一樣的灰鷹,不禁感慨道,「我們兩個的臉蛋現在真的難辨真假,但是你比我高了不少,怕是瞞不過人。」
灰鷹笑著說,「小姐莫急,請看。」說著便跳起了舞來。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舞的,舞的是什麼,只不過是一片刻的時間,等到灰鷹停了下來,就見他的身量變小了,個子也變得與阿九一般地高。
阿九驚喜地到道,「縮骨術」
灰鷹點了點頭,「等小姐和姑爺安全離開後,屬下立刻想辦法月兌身。」
本來阿九就是擔心灰鷹頂替了自己,若是被慕容緋發現就不太妙了,但看他如今這與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容身形,甚至連開口說話的聲音也能與自己有個九分相似,她的心就定了下來。
既然他又會易容術,又會縮骨術,那麼安全離開晉宮的概率又高了不少,要知道晉宮雖然防守嚴密,但是仍然有太監出宮辦事采購的,灰鷹扮作他人混出宮去,並不是件難事。
齊遙听到門外有腳步聲傳來,便立馬拉了阿九過來正襟危坐起來,扮作阿九的灰鷹則繼續充當模特讓劉國手作圖。
劉國手終于點上最後的一筆,然後笑著對假阿九說,「姑娘天資國色,老劉所作及不上姑娘真顏半分啊」
一道邪魅的男聲響起,「劉國手過謙了,你這畫濃淡相宜,把阿九畫得栩栩如生,躍然紙上,若這還算不好,那這世間從哪去尋畫得好的神匠去?」
是慕容緋
阿九心中有些暗急,慕容緋心思細密,若是這麼早就被他發現了破綻,那麼不只自己三人,連劉國手也難逃月兌開去。
但她顯然是多慮了。
只見假阿九真灰鷹裊裊婷婷地走上前去,也不理睬慕容緋,便沖踏雪笑道,「我的果汁弄來了嗎?」。
踏雪便讓身後的小宮女把杯子放在托盤之中,然後倒了一杯果汁,遞給了阿九,「你嘗嘗,我見今日有新鮮的梨子,便也加了些進去。」
慕容緋見了不由問道,「這便是你新想出來的果汁?踏雪,給朕也倒上一杯」
劉國手見狀,便向慕容緋告辭,「陛下,這畫也作完了,您看……小的昨日剛做了一幅點秋圖,還差幾筆就能完工了……」
慕容便揮了揮手,「你先回去吧,稍等我便讓人把賞賜送到你府里。」
劉國手便收拾了畫架筆墨,帶著來時帶著的那兩名書童,依言退了下去。
鳳儀殿中,隱約還傳來踏雪和阿九嘻嘻哈哈的聲音,而這邊真正的阿九,卻與齊遙相視一笑,心情愉悅到爆。
劉國手一回府便開始收拾東西,一邊翻箱倒櫃,一邊唉聲嘆氣,「你說我這好端端的日子,怎麼就踫到你了呢,好不容易安定了下來,能光明正大地畫畫美人圖,你怎麼就攪合地我不得安生」
阿九悄悄拉了拉齊遙的袖子,「你原本就認得劉國手?」
她早就想問這個問題了,在晉國聞名遐邇的劉國手,與齊遙簡直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怎麼會攪合在了一起,還有晉宮中的那個月妃究竟是怎麼回事,這些都是她迫切想知道的問題。
齊遙笑著拉住她的手,有些認真地把她往劉國手身前一送,「他是我師父」
「師父?」阿九張大了嘴巴,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齊遙無奈地說,「師父把听風堂交給了我,自己卻跑到了晉國來,我也不知道他竟然還畫得一手美人圖,竟然還混成了宮廷畫師。」
劉國手瞪了阿九一眼,「看什麼看惹禍精若不是為了你,我才不會丟了這麼好的飯碗,現在幫了你這回,我就不得不離開晉國了,下次還不知道哪里有那麼多的美人好讓我畫呢
阿九噗嗤一笑,「晉宮之中,也就才五個後妃算得上是大美人,還不如我的月照山莊里美人多呢,不如您老人家跟著我們去月照山莊唄」
劉國手一听,兩眼都直了,「果真?」
阿九點頭,「果真。你瞧我可還算是個美人?」
劉國手頷首,「雖然女敕了點,但的確算是傾國傾城。」
阿九笑道,「我算什麼傾國傾城,比之我的四大美女丫頭我就差得遠了,更何況月照山莊中還住著我的姐姐,那才是大美女呢」
劉國手一臉向往,「那還等什麼小遙子,趕緊給我打包上車,我們今夜就出城」
因給許多晉國的貴婦淑女作畫,劉國手便有了各種信物令牌,等到了要出關的時候,便特別地順利,很快便出了晉國的京城,馬車一路便往乾國方向走。
阿九靠在齊遙的肩膀上,遲疑地問道,「你和慕容緋的月妃……認識?」
齊遙點了點她的鼻尖,「認識。」
「額……你在乾國,她在晉國,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啊?」
齊遙笑著指了指一旁睡得正歡的老頭,「月妃她,是師父在晉國收的徒弟。」
「可是……她是慕容緋的老婆誒,她會不會把我們的事告訴慕容緋?」不管怎麼樣,還是有種不太舒服的感覺。
齊遙忍不住捏了阿九的雙頰,「好了,別亂想了是師父拜托月妃做這個事的,我可從來都沒見過她。再說,趕走了一個強有力的情敵,月妃應該高興都來不及,哪會那麼閑,跟慕容緋告發我們呢?」
算他說得有理
「對了,你有沒有听說,楚國發生了什麼大事?」阿九的心中還有一樁心事,她急切地想搞清楚。
齊遙的面色便嚴肅了下來,「楚太子被刺客所殺,楚國無嗣,群臣正對楚王施壓。這事應該還沒傳入晉國,你听說什麼了嗎?」。
阿九一下子頹敗下來,「看來,事情果然如我想的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