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水馬龍的江州城,人聲鼎沸的源祥記,才剛過已時,便開始有三三兩兩的客人陸陸續續地進得廳堂。
「喲,源祥記又換新的裝潢啦?不錯不錯,這柳樹抽枝,春回大地的景象,正應景不過。」過路做生意在此歇腳的客人發出驚喜的贊嘆。
訓練有素的小二便立刻送上了新制的菜單,恭敬有禮地道,「來,幾位各官,看看今兒想吃點啥?我看幾位著急著趕路,不如試試看我們源祥記,新推出的幾個套餐?這幾日正值我們老板娘添丁之喜,優惠半價哦」
客人便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又問道,「那酒水呢?我听說你們最近又出了新的酒?」
小二笑著說,「客官您答對了,如今正是百花盛開的春日,我們源祥記特別推出了一款百花酒,酒味醇厚,但不嗆鼻,喝了不易醉,不上頭,最適合您幾位還要趕路的客官了。要不要來一小壺嘗嘗味,若是喜歡,本店也提供打包服務。」
「酒味醇厚又不上頭?」客人被勾起了好奇心,「好,來一壺嘗嘗」
過不多久,酒菜皆已齊備,待到那幾人舉杯引箸,不由便大贊一聲,「好酒,好菜」
樓上雅座中的男子,冷眼望著大堂中的情形,沉默許久才開口問道,「那小二口中所說的老板娘,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他身邊立著兩個高大雄壯的男子,一身玄黃麻衣,五官深邃,膚色微黑,其中一個恭敬地道,「族長,並非如此。我們要找的那人,是這源祥記的幕後老板。」
男子點了點頭,拿起筷子夾起了眼前的食物,放入口中慢慢咀嚼,過了良久,他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淺笑,「這菜,味道不錯。」
此時的阿九,正在柳條巷白府焦急地等待著,她不停地踱來踱去,口中念念叨叨,「怎麼會突然提前生產了呢?怎麼會呢?」
今日她與平芳和紫璃一塊來看望不日就要生產的平芬,誰料到幾個人聊得正在興頭之上,平芬卻忽然哎喲一聲疼了起來,幸虧白之秋早就請好了產婆,看出了這是要生了,于是立馬便把平芬送到了用作產房的廂房。
但平芬進去了已有一個多時辰,只除了她痛苦地哀嚎,產婆進進出出地端著一盤又一盤的血水,卻絲毫沒有听到嬰孩的哭叫聲。
不會是有什麼意外吧?
她越想越著急,越著急便越坐不住,不停地晃來晃去,念念叨叨,在她的緊張氣氛下,連本來很淡定的白明遠也開始躊躇不安起來。
挺著個大肚子的紫璃和平芳一邊一個安慰她,「小姐,別太著急,孩子已經足月,大夫都說了並不要緊,再說了,這生孩子可不都是說生就立刻能生出來的,珍姨當時就費了很大的勁道呢小姐放心吧,平芬姐姐身子骨好,一定能夠母子平安,您還是好好坐著等消息吧」
阿九四顧,「白之秋呢,怎麼還沒回來?」
白明遠忙道,「之秋今日與棉農談生意,已經派人去催了,應該就快回來了。」
正說著,白之秋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一臉急切地問,「平芬呢,孩子呢?」
听到廂房之內傳來一陣又一陣痛苦的申吟聲,他顧不得其他就想闖入內,白府的嬤嬤便一把拽住了他,「大少爺,產房重地,男子不能進去,您還是和郡主他們都在外面等著。」
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從里屋端出,白之秋嚇得臉色立刻白了起來,他不斷地敲打著門窗,緊張地叫道,「平芬你還好嗎?平芬,平芬,我在外面」
但里面的申吟聲卻是一浪高過一浪,那淒厲的喊叫讓人心神俱顫。
忽然,平芬的叫聲嘎然而止,屋內一片平靜,白之秋渾身發顫,扶著門框的手便抖動了起來,「平芬,平芬,你怎麼了?」
沒有人回答他。
他再也無法忍住,正要推開門,卻听到屋內一陣響亮的嬰兒哭聲,那聲音清亮無比,透著新生的喜悅。
門吱呀一聲開了,產婆喜滋滋地抱著一個襁褓中的嬰兒遞到了白之秋手中,「恭喜白老爺,恭喜白大少,大少女乃女乃給白府添了名金孫」
白明遠樂得合不攏嘴,「好好好,賞,大大地賞」
白之秋只看了一眼懷中的兒子,便把孩子遞給了白明遠,他再也顧不得其他,往屋內沖了進去,也顧不得嬤嬤在後面大喊大叫,「大少爺別進去,產房污穢,不能去啊」
阿九和平芳紫璃眼中卻同時都起了霧氣,阿九感慨地問產婆,「白大少女乃女乃可好?」
產婆笑著答,「還請各位都放心,大少女乃女乃除了剛開始有些艱難,後來便順暢了,生產得十分順利,母子均安」
白明遠樂呵呵地抱著手中的金孫,喜笑顏開地問阿九,「還請郡主給這孩子賜個名」
新出生的嬰孩全身都紅通通的,皺皺巴巴的一張小臉,其實並不好看,但阿九卻覺得眼前這孩子可愛非常,他的雙眼閉住,小嘴還吐著泡泡,他睡著的樣子靜謐又美好。
阿九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翹了起來,「這孩子是個好命的,生下來便什麼都不缺,我們也不求他大富大貴,只求他平安喜樂,就叫他平安吧。」
「平安,白平安…….」白明遠喃喃地念了幾句,大聲笑道,「好名字,乖孫啊乖孫,從此你便叫白平安了」
平芬的房間內,並不奢華,但卻十分精致,這與平芬靈巧的雙手不無關系,阿九贊嘆地望著平芬那床花好月圓的帳子,都快移不開眼。
平芳笑著說,「小姐您剛才急得更什麼似的,這會怎麼就直盯著平芬姐姐的帳子看,您這到底是來看帳子的呢,還是來看平芬姐姐的呢?」
阿九瞥了她一眼,「平芬平安無事,我心里高興,看到她親手繡的這帳子,就更加高興了。」
說著,她輕輕地捏了捏平芬的手,「孩子長得可漂亮了,像你,圓圓的,你公公讓我給他想名字,我就說,希望他平安,以後就叫白平安了,這個名你可還喜歡?」
平芬笑著說,「這名字那麼好,我又怎麼會不喜歡?做爹娘的,所盼的無非就是孩子平安,這就比什麼都好了。」
與平芬略聊了幾句,阿九便起身告辭,平芬剛剛生產完,身體虛弱,還是要多多休息為好的。
回莊的馬車上,大嗓門平芳笑著說,「沒想到白姐夫那樣一絲不苟的人,竟然也能有那麼狼狽的時候。」
紫璃道,「那可是平芬姐姐生產的關頭。這生產哪,可是我們女人命中的一道坎,大家常說,女人的生產是一腳踏入鬼門關的事,平芬姐姐又突然提前了產期,白姐夫能不著急麼?」
阿九點頭表示贊同紫璃的話,「白之秋若是連這麼危急的時刻都滿不在乎,那說明他對我們平芬一點也不好,我是不能坐視不理的。不過幸虧,這小子是真心對我們家平芬的,瞧他那不顧一切沖進去的樣子,說實話,當時我還被感動了呢。」
紫璃道,「我也是,當時我眼圈都紅了,心里想著,若是我生產的時候遇到什麼難關,我家子青會不會也這樣著急?」
平芳笑著說,「你家子青可沒白姐夫那樣文雅,若遇著同樣的情況,他肯定是把門板都給拆了也要進去的。我家老李呢,就不一樣了,他呀,一準就蹲在門口哭,說不定他哭得比我叫得還要大聲呢」
阿九不由自主地想象李守業在門外大哭,受不了的平芬在屋內大罵的情形,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今日平芬生產的情形著實可怕,但平安的小臉卻可愛地能讓整個人都融化了起來,她之前堅持不那麼快生孩子,是因為她畢竟還是現代人的想法,在現代她才十六歲而已,仍舊是未成年人,根本就是個孩子,生孩子,尤其是在醫療不發達的古代生孩子,是需要冒很大的風險的,對身體也不好。
但她今日卻徹底被平安萌到了,心中忽然冒起一個年頭來,也許自己也該考慮要生個孩子了,聯想到家中一堆的男孩子,她果斷地想要生個女兒。
嗯,決定了,等下回去就和小遙子實施生女大計去。
忽然,馬車吭哧地響了一聲,把車內的兩個孕婦都震得嚇了一跳,阿九忙大聲喝斥道,「怎麼回事?」
沒有人回答,馬車卻也並沒有停下。
阿九忽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她忙掀開車簾,入目的是兩個高大的背影,她忙叫道,「停車給我停車」
其中一個轉過臉來,嘿嘿一笑,「車里還有兩個孕婦,郡主還請稍安勿躁。」
說罷,便轉過了頭,「駕」地一聲,馬車行駛地更快了
平芳和紫璃雙手緊握在一起,她們的肚子都已經隆起地很大了,這樣的顛簸很容易傷到孩子,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麼狀況,著急地問,「小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阿九茫然地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靜觀其變吧……」
也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