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阿九便趁銀面不注意的時候,在沿途留下些線索。她平常不太愛戴首飾,身上的珠寶有限,也不敢用首飾來作線索,怕會被人撿走。
所以,她便悄悄地從自己的內衣上撕下一塊小布條,往草叢里扔,她的內衣是用軟綾紗特制的,全天下只有她有,只要找到了這布條,齊遙便能知道她的方向。這一路上,她已經把自己的里衣撕得破破爛爛。
鬼大終于回來了,但卻並沒有把馬車帶回來,他把馬車賣了,因為馬車的目標太大,很容易會被阿九的人找到,他用馬車在放下平芳紫璃的那個鎮子買了些干糧。
阿九暗恨不已,連日來不停歇的騎馬,早就讓她不堪重負,她的全身酸軟,骨頭散架,臀部生疼,若不是自救意識讓她保持著最後一絲清明,她早就已經倒了下去。
好在銀面還算有些人道,只要經過鎮子,就必然會讓她吃一頓好的,若是湊巧趕上夜晚,總會在最豪華的大客棧里高床軟枕地歇下一夜,她也能有機會泡個澡,緩解一下疲勞。
如此趕了有近半個多月的路程,終于來到了南疆。
即便與趙律的關系有些尷尬,但阿九此刻卻無比希望趙律能夠及時發現自己,然後在南疆就把自己劫下來。
但她失望了,蠻族人的五官雖然深邃,膚色也都偏黑,在乾人堆里很好辨認,但卻與蠱族有些想象,自從蠱族漸漸與外界接觸,南疆人對這種類型的五官不再覺得奇怪,漸漸習以為常,銀面這行人在南疆經過,竟然沒有引起半點圍觀議論。
進了熱鬧繁華的南江鎮,鬼大鬼小他們的眼中立刻便冒出貪婪之色,他們最想得到的便是南疆廣闊的地幅,以及富庶的土地,這一趟行程,他們本來不必特意經過南江鎮的,但是為了激勵自己更有斗志,卻特特地去逛了一下南江鎮。
阿九一眼便望見了望江樓那醒目的招牌,她靈機一動,便陪著笑臉對銀面說,「我听說望江樓是南江鎮最美味的酒樓,但可惜當時我身在內院,沒有出來吃過,既然咱們正好經過,不如就進去嘗嘗味道?」
鬼小立刻附和,「族長,乾國的食物比我們精致地多,也美味地多,我們很快就要回沙島了,就讓大伙再好好享受一頓吧」
鬼大喝止道,「你個吃貨,在這里吃得歡喜了,回去面對那些干巴巴的魚干,你吃得下?那樣豈不是更難受?」
沙島的土質對很多蔬菜瓜果都不適宜,蠻人大多都是吃各種海魚貝類為生,不是新鮮的,便是干貨,由于蠻人的烹煮水平實在太差,有缺乏很多必要的調料,所以蠻人的伙食十分差。
阿九听到此地,不由叫苦,她是個對吃十分講究的人,若是在南疆不能被救下來,那她豈不是要跟著這些人去南蠻受苦?她曾和齊遙在谷底生活過一段時間,每日靠吃野果和潭水中的游魚為生,那段時間,簡直算是她人生最灰暗的時候。
銀面見她吃驚的表情,想必是受不了蠻族那樣艱苦的伙食的,不由心下一軟,便同意了鬼小的請求,他酷酷地說,「就去望江樓吧。」
鬼小不由歡呼了起來,阿九的臉色也頓時好了起來,她想,只要見到掌櫃的,他看到自己被莫名其妙的人帶走了,只要再給些暗示,就能接洽到趙律了。
若是有條件,她還能自己想辦法逃走,這望江樓的地形,她很熟悉,更何況,銀面那行人躲藏還來不及,若是大張旗鼓地找她,也定會引起大家的懷疑。
她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幾乎都要溢出來了,卻听到銀面冷冷地道,「我知道你心里想著要逃跑,你若是想逃,可以試試看。只是不知道你那兩位懷孕了的朋友,還能不能平安。」
阿九緊張極了,一把抓住銀面的手臂,「你做了什麼?你對她們做了什麼?」
銀面冷冷地道,「只要你乖乖地隨我去沙島,我保證那兩位一定平安無事。」
被人威脅的感覺差極了,阿九也從來都沒有那樣恨過一個人,即便是她在南疆最艱苦的時候,也不曾真正恨過何月容,但她如今卻真心恨這個不敢露臉,藏頭露尾,惡心腸的壞男人了。
她心里用盡各種惡毒的語言去詛咒他,但是腳步卻不敢怠慢,依然跟了上去,若是平芳和紫璃因為自己而有所閃失,她是不會原諒自己的。
還是等與掌櫃的接了頭,再作計較吧
她邁著疲乏而沉重的腳步,跨進了望江樓的大門,眼前所及之景象,讓她不由地頓在了原地。
「姑娘」一個掌櫃打扮的中年人笑著叫醒了她。
不是她認識的那個掌櫃。
她回過神來,不由問道,「你是?」
中年人笑著回答她,「小的劉貴,是望江樓的掌櫃。我們望江樓換了東家,小的是新來的,小姐不認得小的,也是當然的。不過,我們望江樓雖然換了東家,換了掌櫃,但是好味道卻是未曾變過的,幾位還請放心用餐」
阿九的臉上笑得比哭還難看,本來還指望能和掌櫃的打個招呼,讓趙律留個神,若是可以的話,還是不要牽扯進來了,結果現在的局面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心內不由哀嘆,文大哥啊文大哥,你怎麼就把掌櫃的給撤走了呢?這回,阿九可是結結實實地要摔一跤了。
銀面似乎看出了些端倪,不由問道,「怎麼?你和這里原來的東家相識?」
阿九連忙搖頭,「不,不,只是見換了東家,不知道味道還有沒有以前那樣好了,有些擔心而已。」
銀面那等犀利的目光,自然是把她先前的歡欣鼓舞和得知換了東家後的失落都盡收眼底,但既然她沒有得逞,他也就懶得和她計較。
菜色終于上齊了,光從賣相上來看,確是很能**人的食欲的,但阿九卻食之無味,她心中充滿了各種擔憂。
不知道平芳和紫璃有沒有平安回去;平芳和紫璃知道自己留下了線索,但那些珍珠還算有些價值,也不知道有沒有貪財的人撿了去;不知道齊遙能不能找到那家短暫歇息過的農家,那個農婦有沒有依照自己的承諾把自己的話傳給齊遙;也不知道自己的前路會怎樣。
若是真的用自己去引趙律上鉤,趙律他會怎麼做?
阿九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趙律那充滿了失落和哀傷的眼神,听說他如今就與兒子生活在軍營之中,鎮南將軍府已經成了一座空殼,這一切,雖然並不是自己的錯,但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自己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心存不自在的。
她輕輕地嘆了一聲,頭一次感到迷茫無助了起來。
銀面听到她的嘆息,手中的筷子便頓了一頓,他轉頭吩咐鬼大,「你去找找附近有沒有雜貨鋪,多買一些調味輔料,要多一些,帶回去。」
鬼大不解地問道,「要那玩意干嘛?從前也不是沒買過,但沙島上沒一個人懂得怎麼用這些玩意,買了不也浪費嗎?」。
銀面指了指阿九,「她會做。」
鬼大立刻便領悟到了銀面話中的精髓,立刻站了起來,拽了個護衛,速度離去了。
銀面又對鬼小說,「去那邊的成衣鋪子,買幾套女裝。」
鬼小把眼楮瞪得老大,「女……女裝?不會是買給這丫頭的吧?」
銀面冷冷地道,「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三番兩次地質疑我的話。」
鬼小一听這話,立刻閉嘴噤聲,速度地離開餐桌,往成衣鋪子而去。
阿九皺著眉頭問道,「為什麼……要替我買衣服?」
銀面泛起一絲輕笑,「你的里衣不都被你撕破了嗎?沙島比乾國炎熱,若是不給你買新衣,到時候你要穿著破爛的衣服見人嗎?」。
這話,就如同晴天霹靂一般,劈碎了阿九脆弱的小心靈。
原來他竟把自己的小動作都看在了眼里,那也就罷了,最可惡的是,這人竟然一直都當作沒看見,讓她一直都心存希望,甚至還有過小竊喜,卻突如其來地又給她致命一擊。
這個男人,實在是太狠了。
她恨恨地道,「你還知道些什麼?」
銀面煞有興味地望著眼前抓狂的女子,不知怎的,他忽然喜歡上了她發怒時候的樣子,心下一動,忍不住便起了逗弄她的念頭。
「你在來時一路灑落的珍珠,鬼大早就派人撿了起來。那個農莊的老婦,也再不會再那出現,因為我早就吩咐了,讓她連夜去別的城鎮居住。我給的財富遠遠大于你給的,她自然是不會再給你傳話的。」面具之下的那個男人難得地起了歡顏。
阿九只覺得一股怒火從心底熊熊燃燒起來,她被氣得渾身顫抖,臉色通紅,「你……你這個藏頭露尾的鼠輩對,就是鼠輩,還號稱是蠻族的族長,做事如此不光明磊落,簡直就是一個陰險小人,你們蠻族,有你這樣的族長,還能指望好到哪里去」
話音剛落,她的手臂便被銀面緊緊地捏住,銀面冷冷的聲音傳來,「若是你再這樣大喊大叫,不管你到不到沙島,你的孕婦朋友,都將是個死字。」
阿九被他這話噎住了,急怒攻心之下,悠悠地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