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人像是不用吃飯一般,借著敞亮的月色,一路飛奔,沒有歇息過,馬不停蹄地趕路,一直到第二日的天明。
阿九只覺得全身都散了架一般,又餓又累又困,她想大聲抗議,但因為被點了穴道,無法發出聲音來,終于她抵受不住強烈的倦意,身子一軟,倒在了銀面男子的懷中。
銀面男子覺察到了不對勁,便放慢了速度,一邊又問身旁另一個高大的男子道,「鬼小,我們離鎮子還有多遠?」
那被稱作鬼小的男子望了望前面,答道,「離鎮子還有些距離,但前面似乎有人家居住。」
銀面男子沉吟了一會,又看了眼懷中的女子,便道,「大家連夜趕路,想必也都餓了,去找戶人家,給他們些錢財,讓他們做些吃食。」
鬼小得令,立刻便馭馬先行,去前面打點。
銀面帶著一眾人緊隨其後,但速度卻是比來時慢了許多,他不時望著懷中的阿九,調整著手臂的姿勢,生怕哪里弄疼了她。
鬼小大力地揮著手,將馬騎了過來,「族長,我已經和這戶農家說好了,這家的婆子已經先給我們做粥喝了,您去屋子里坐會。」
銀面一個漂亮的旋轉下馬,落地之時,仍舊把阿九穩穩當當地抱在自己懷中,他淡淡地說道,「讓人準備一間廂房。」
鬼小忙應了,但心內卻有些頗不以為然,縱然這女人是乾國的郡主,但也不過只是個俘虜罷了,只要沒弄死,還有利用價值就可以了,還管她舒服不舒服?但這話他卻不敢當面說出,月復誹一下也就罷了,族長的手段可……
銀面把阿九平放在農家收拾出來的塌上,替她解開了啞穴,又輕輕地替她掖了掖被子,她的臉色有些蒼白,那樣安靜地躺著,連呼吸都很輕淺。他好奇地點了點阿九的鼻子,引來她皺起眉頭嚶嚶一叫,她的叫聲又輕又柔,像只疲倦至極的小貓。
他不由低低地笑了起來,這是他所見過的最好看的女子,不,也許是第二,他的腦海中閃過為數不多的兒時情景,他的母親,也長得如這女子一般嬌柔美麗,在蠻族那一眾粗壯黝黑的女子中,是個仙女一般的存在。
想到這,銀色面具下的男子緊緊得擰住了眉頭,他不由自主地模著自己的臉,怔了一怔。
鬼小掀開簾子,「族長,菜飯都已經做好了,粥也準備好了,可以出來用飯了。」
銀面望著仍自熟睡不醒的阿九道,「這附近可還買得到馬車?」
鬼小一愣,「鬼大他……不是快要回來了嗎?」。
銀面淡淡地道,「去問問,若是有便買一個,若是沒有就算了。先讓人送一碗粥過來,不必等我,你們先吃。」
不一會兒,便有一個農婦打扮的婆子進了來,結結巴巴地道,「老婦是來給這位小姐送粥的。」
銀面揮了揮手,「放在桌上,你下去吧。」
老婦急忙退出,剛掀開簾子,便又听到銀面喝道,「慢著」
銀面問道,「她餓昏過去了,這粥該怎麼喂?」
老婦一听,望了眼榻上一動也不動的阿九,便道,「不如這位大人出去用飯,這位小姐就交給老婦人喂?」
銀面把阿九交給了那老婦,確並不離開,他眼看著老婦一勺一勺慢慢地把稀粥送進了阿九的口中,這才放了心,忽然他的月復中傳來「咕嚕嚕」的叫聲。
氣氛有著片刻的沉默,而後老婦便笑著說,「大人還是去用飯吧,老婦人這廂定把小姐喂好。」
銀面杵了一會,終于還是走了出去。
他的身影剛消失,阿九便張開了眼,她看到眼前的景況,很容易便想到她如今所面臨的狀況,她試試看地張了嘴,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自己的穴道竟然被解開了,她驚喜莫名,不由發出了聲響來,老婦人見她醒了,很是驚喜,想要立刻叫人進來,卻被阿九制止了。
阿九從懷中掏出一枚金葉子,對那老婦人說道,「這位嬤嬤,我是良家女子,為山匪擄劫,您可否幫我一個忙,幫我送個信回家?」
那老婦乃是尋常的農婦,何嘗見過這等事情,一听到山匪擄劫,便嚇得渾身都哆嗦了起來,也始終拒絕要幫阿九送信。
阿九無奈,便又拿出了一枚金葉子,「這兩枚金葉子,你收好,信就不用你送了,若是將來有人來此問到你今日此事,你替我傳句話,就說我是被南蠻所擄,往南疆而去。」
老婦人的臉色仍有些害怕,但兩枚金葉子的誘惑卻仍然具有極大的殺傷力,再猶豫了半晌後,老婦人終于點頭答應,「若是有人問起,我便幫你傳話。」
阿九也不知道這老婦人到底會不會幫自己,但總算是一線希望,若是小遙子能找到這里,至少也有個找下去的線索,她囑咐道,「嬤嬤,不要告訴別人我醒了,也不要把金葉子露出來,更不要表現地慌張錯亂。該怎麼樣就還怎麼樣,這樣你我才能活命。」
那老婦想了想,便明白了其中的關節,忙點頭答應,把金葉子貼身藏好。
等銀面走進來時,便看到那老婦人正認真地喂著阿九喝粥,等粥用完,還細心地拿帕子給她擦了嘴,銀面滿意地打賞了那老婦人一棵圓潤的珍珠,「她醒了嗎?」。
老婦人忙道,「沒醒,不過這碗粥都喝掉了。大人等下上路的話,最好備上些干糧,這位小姐身嬌體弱,可再受不得這樣的饑餓了。」
銀面點了點頭,老婦便知趣地離開了。
等過了許久,阿九方悠悠地轉醒,「這里是哪里?」
銀面道,「既然你醒了,咱們就該上路了。」
阿九咳了咳,「那你還點我的穴道嗎?」。
銀面淡淡地說,「若是你還是那麼多的廢話的話。」
這意思是,若是阿九說話少些,他便不點。阿九忙點了點頭,「我肯定不多說話。」
不能說話和不想說話的感覺是不一樣的,阿九寧願少說幾句,也不要不能說話。
銀面果然听了老婦人的話,帶了好些干糧,他又留下了兩顆閃閃發亮的珍珠,這財富已經足夠老婦人下半輩子無憂無慮地生活了。
鬼小沒有找到馬車,阿九便只能仍舊與銀面擠一匹馬,阿九心中暗暗悲嘆,她那已經被震得疼痛不已的小喲,想必過不了多久,就要徹底傷掉了。
她只是個俘虜罷了,所以她知趣地沒提起。
但她卻忍不住開始擔心,銀面給老婦的賞賜遠比自己那兩枚金葉子多得多,也不知道老婦會不會替自己傳話。
想到這里,她恨恨地道,「我看你出手很大方嘛,不就是一點剩余的干糧,也值得你給那麼大一顆珍珠。」
銀面沉沉地道,「蠻族到處都是珍珠,那東西跟泥土一樣平常。」
阿九一呆,隨即馬上問道,「既然蠻族那般富有,你們為何還老要挑釁我南疆?」
銀面冷冷地道,「富有?只有你們這里才把珍珠當成寶貝,蠻族到處都是,跟石頭一樣平常,又怎麼能算得上富有?我們的土地越來越小,人民越來越多,資源越越來越少,不從南疆想辦法擴張,連生存都無法繼續。你竟然說蠻族富有?」
阿九搖搖頭,「不是的,若是能開通港口,進行通商,那麼你們的珍珠就能變成糧食,用品,各種需要的東西。而你們的珍珠也能成為愛美麗的女子頭上的裝飾。」
乾國的珍珠因為稀少,所以價值很高,若是成色好,均勻圓潤又大顆的,那更是值錢,若是蠻族的珍珠可以賣到乾國,那麼珍珠的價格便會下降,普通的女子也都能擁有一兩件珍珠做的首飾,那豈不是皆大歡喜嗎?
銀面沉吟了片刻,嘆了一聲,「我蠻族獨立于列國,乾國又豈能坐視我們強大?通商什麼的,簡直就是天方夜譚,連想都不必想。」
阿九猶豫了一下,仍是開口問道,「若是你們願意依附乾國,歸屬乾國,那還是有可能的吧?」
銀面冷冷地道,「你不必再多說了,若是我們蠻族歸順了乾國,那此前所犧牲的數十萬名戰士,豈不是就成了個笑話?你們乾國不是有話說,非我族類,其心必誅嗎?我們蠻族與乾國人,無論長相性格想法風俗都差別太大了,是無法和平共處的。」
阿九搖了搖頭,蠻族若是願意歸屬乾國,然後再將蠻族分散到各個州府,小股的蠻人夠不成威脅,過不了幾十年,便可以被完全同化,對于乾國朝廷來說,豈非是件天大的好事?
要知道,蠻族靠近外海,又擅長潛水,海中的珍寶幾乎都是他們的寶藏,取點珍珠珊瑚,都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容易,而有了這些寶物,乾國卻能夠更加富足。
但銀面顯然是想避開這個話題,說來也能夠理解,即便狹小如蠻族,也有自己的主權,也並不希望受乾國的轄制,所以為了生存,他們必須擴張,要擴張,他們必要與南疆一戰,而技術的落後,勢必會讓他們屢戰屢敗。
阿九忽然一驚,這麼說來,擄走自己,難道便是蠻族又一次徹底進攻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