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展是第二天清晨才回了來,他的眼楮布滿了血絲,但精神卻出奇地好,他拉住阿九道,「我們走吧」
「走?」阿九詫異道。
蘇展的面具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趙律已經回了信,他要看到你,才能決定要不要來我沙島做客。」
所以,戰船已經準備好了,到時候把阿九綁在船頭,與趙律的船分別開到海中間,趙律看清了人質,若是乖乖上船,那便帶著兩個活的,一起趕回沙島,沙島上那麼多男兒盡喪他之手,若不將他折磨個痛快,又怎麼能對得起那些死去的兄弟呢?
但他若是不肯上船,那就少不得要讓阿九身上見點血了。
阿九一時愣住了,過了半晌,才結結巴巴地說道,「可我還沒用早飯,若是你們的游戲時間太長,我會餓著的……」
蘇展的身子一僵,但他很快便從廚房端了海鮮粥出來,「這是早上的時候鬼嬌做的,我已經嘗過了,還好,不算腥,你應該能用得。」
阿九一邊把粥往嘴巴里塞,一邊卻在疾速地運轉著腦子,她在想有什麼辦法能讓趙律不要卷入這圈套。
鬼大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族長,大家都已經準備好了,就等你帶著這丫頭出來了。」
他一眼便看到了阿九所用的那碗,正是自己的妹子費了半夜的功夫才熬制出來的愛心海鮮粥,而在那吃得正歡的竟是等下要用來威脅趙律的俘虜。
他的臉上頓現不滿,他嘟囔道,「她只不過是個俘虜,族長你對她也太好了些吧…….若是趙律知道她在這里好吃好穿的,不上咱們的鉤了,難道你還打算養她一輩子嗎?」。
蘇展冷冷地道,「不要說廢話了,去戰船上等我,馬上就到。」
鬼大老大不情願地走了,阿九卻仍然沒有吃完的意思。
蘇展沉沉地道,「事已至此,你再想什麼花招也是徒然的,還是快些走吧,我保證若是事情順利,便派人送你回去。」
阿九的臉色一下子便冷如冰霜,「你把我當作是什麼人了?若是趙律因我而被誆了來,而我卻甩一甩衣袖,走了,那我算是你們的幫凶同謀嗎?我和趙律雖然無愛,但卻仍是朋友。即便我們不是朋友,我也不能幫著蠻人去陷害乾國同胞。你想利用我,休想,除非我死了」
她站起了身,徑直朝門外走去,若不是還存著對齊遙和月復中寶寶的眷戀,她真的想就這樣跳到海中去,反正已經死過一回了,再痛也痛不過上回。
蘇展大聲喝道,「抓住她把她押到戰船上去。」
立刻便有五大三粗,高大強壯的蠻人把她死死地制住,然後粗魯地提著她往戰船走去,很快便上了船,又立刻有人把她緊緊地綁在了船柱之上,醒目極了。
船開始慢慢向海中央駛去,阿九聞著這船上巨大的魚腥味,胃中又開始了波濤洶涌的翻滾,這樣被綁著,很不舒服,她的眼淚便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滴滴答答地掉落下去,她低低地呢喃著︰「小遙子,你在哪,快來帶我走,嗚嗚嗚嗚」
蘇展見她哭得那般傷心,不知怎的,心中有些發緊,他強自扭開脖子,不去看她,但她那梨花帶雨的模樣卻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腦子里,時時浮現,揮之不去。
他一向是個冷酷的人,從來沒有經歷過感情。即便族中美女一次次地向他獻媚,他也從來不為所動,這些年來,他一直都心如止水,除了煩心族中的事務,便不再作他想。
但這次,遇上了這個女人,卻似乎有些不太一樣了。
他用力地搖了搖頭,暗暗對自己說,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絕不能讓這莫名的情緒阻撓自己的腳步。
蘇展啊,娘留給你的八字箴言,你難道忘記了嗎?
想到了自己的娘親,蘇展的臉上立刻浮現出沉痛的表情,他的眉眼似乎變得更加堅毅,而渾身散發出的氣息則更冷冽了些,他不再望向阿九,而把自己所有的情緒都藏在了面具里。
趙律的船早在海中央等候多時了,他一看到那高高的桅桿之上掛著的女人,只覺得全身的怒火都涌了上來,他的拳頭緊握,狠狠地敲打著船柱,這群該死的,竟然敢這樣對阿九
鬼大哈哈大笑,「來的果然是鎮南大將軍啊,族長,我們把這女人抓來果真是一件妙事,這不,敵人自己就送上門來了。」
趙律冷沉地道,「你們把郡主放了,我跟你們走。」
趙松趙槐立刻勸阻道,「將軍,不可」
阿九望著趙律,心情復雜,她沒想到趙律竟然會這樣做,她搖了搖頭,「趙律,你是南疆的主帥,絕不能因我而擅離職守。況且,蠻人對你心懷怨恨,他們早就設計好了圈套,讓你來鑽,等待你的將是無盡的折磨,這麼為我,不值得。」
趙律的聲音卻越發堅定,「你被俘,都是因為我,難道你要讓我看著你被俘而無動于衷嗎?連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那我趙律,算是什麼男人」
心愛的女人……
阿九的眼淚又流了下來,「趙律,你不要這樣,我不值得的。我已經有了所愛的夫君,今生都不能再給你什麼,你不用這樣的,你這樣,讓我于心何安?」
趙律搖了搖頭,「你與齊兄弟已經成親,那是你們的事。我仍舊把你放在心上,卻是我的事。我自己的事,自己能做主。」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蠻人既然能想出以我來威脅你這樣卑鄙的法子,那萬一你來了,他們卻沒有放我走,那豈不是還多搭進去了一個嗎?」。阿九覺得這樣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趙律望著那瘦削了很多,臉色蒼白的女子,她身處如此險境,卻還一直勸說自己不要犯險,心中不由一窒,就算是蠻人出爾反爾了,自己也必是要與她共生死共進退的。
趙律對趙槐說,「我若回不來了,你把連城公子送回京城交給國公爺替我撫養,你暫代我,領導南疆軍,過不多久,朝廷應該會再派人來頂替我,到時候你們幾個願意繼續留就留,不願意就都回京城。」
趙槐忙道,「爺郡主說得對,這就是個讓你去送死的圈套啊南蠻的族長和幾個頭子都在那船上,我們手里那麼多武器,出奇不備,攻其不意,定然能將這些人都殲滅的,他們混亂中,必顧不及郡主,到時候我們將他們都殲滅了,再去救郡主不遲」
趙律搖了搖頭,「亂箭之下,豈能不傷及無辜?若是那些兵士見勢頭不對,就對郡主下毒手,那將如何是好?郡主與那些蠻人無緣無仇,全是因為我的緣故,才讓她受了這無妄之災,若是我能換她,那也算值了。」
趙槐急著又道,「可郡主所言,蠻人很可能說話不算話,到時候豈不是白白送上門讓他們折磨嗎?上次一戰,他們蠻人損失了數萬之多,這筆帳怕都是要算到將軍您身上的,一旦入了他們沙島,那豈不是真的是……」
趙律的唇角難得勾起了一笑,「若是能與郡主死在一起,那我此生就沒遺憾了。」
幾位手下大將又是搖頭又是嘆息又是勸阻,但怎那趙律意已決,他們都很清楚趙律的性子,一旦下了決心,那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也就只好搥胸跺腳,暗自嘆息。
趙律朗聲道,「你們先把郡主放下來,我們互相慢慢交換。」
蘇展的手一伸,便有人把阿九從高高的桅桿之上放下,那人的動作太過猛烈,情急之中,阿九只能死死得護住肚子,不讓孩子因此而受到大的沖擊,但她整個身子著地時,卻還是震得生疼。
她疼得申吟出聲,心中無限苦澀,月復中的孩子,還不過只有兩月,卻跟著她遭受了多少罪,這番劇烈的沖擊,也不知道他還能否堅持下去,繼續在她的月復中安家。
趙律見狀心痛不已,飛身躍到了船頭,「阿九,你怎樣?摔著了嗎?」。
阿九抬起頭,搖了搖頭,咬著牙道,「沒,還好,我不疼你听我的話,千萬別過來」
她口中說著不疼,但那表情卻顯而易見地出賣了她,她一定時摔疼了,趙律心疼極了,他怒聲道,「還不快把她給我送過來?」
蘇展的眉頭也是緊皺的,他沉沉地道,「把郡主給他們送過去。」
鬼大依言把阿九拖到了船頭,對趙律說道,「趙大將軍,人已經在這了,你自己跳過來,我自然也會把這丫頭推過去的。」
趙律沒有任何猶豫,立刻跳到了蠻人的船上,立刻便從天而降一個巨大的網兜,把趙律和阿九兩人皆都網住了,然後蠻人的船只便如離弦之劍,飛速地往回退,讓趙槐等措手不及,無法追趕。
趙律憤怒不已,「蠻人果然言而無信」
鬼大哈哈大笑,「本來倒還真是想把那娘們放回去的,但她既然口口聲聲說我們蠻人無信,那我們又何必空擔了虛名?」
蘇展沉聲喝道,「鬼大」
鬼大笑著說,「族長,您可別忘記了,您的父親,咱們蠻族的老族長,可也是命喪這趙律之手的」
蘇展渾身一震,又望見躺在網子中的阿九,終于嘆了口氣,不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