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禹雖然是中了槍，嘴巴卻很緊，始終不肯開口。
他的胳膊終究是不能再握槍了，起碼右手不能，當然，如果他原本並不會用到右手那倒是無所謂。
洛湛制止了容陵要對封禹用刑具的想法，自己親自去了房間。
封禹坐在一條很長的凳子上，臉上已經沒有因為痛楚而出現的那種冷汗了。听見門被再次推開，他依然坐的端正，看見來人是洛湛以後，甚至還譏諷的勾了勾唇角。
「怎麼樣？覺得容陵拿你沒辦法，只能換我來說服你了？」洛湛估模著他的心思，也毫不客氣的回敬了一句。
封禹但笑不語，但是那種鄙夷的眼神已經表明了一切。
「容陵想要弄死你，還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洛湛帶著悲憫的笑容，淡淡的說。
封禹慢慢的往回來，無所謂的擺擺手，「現在他有求于我不是嗎？我相信他不會動手的。或者對我來說，死亡才是我現在更好的選擇，是不是？」
洛湛環顧四周，隨手指道︰「那邊有一個鐵盤子，四面有牆，凳子，你看見了，這里明明有這麼多的東西，我們又沒有綁著你的手腳，你怎麼就沒有死呢？」
封禹憤恨的盯著他，然後突然笑了，「你不用激我，是，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不代表我就要跟你們合作，就要受你們的擺布。」
洛湛听他這麼說忍不住笑了，「你也是在軍營這麼久出來的，怎麼還這麼天真。你真以為容陵就來問你，然後你不說，然後他就拿你沒辦法了？我看你也不是一個善茬兒啊，你真的覺得你能完整的從這里走出去嗎？」。
他的聲音低沉，在這個狹窄的房間里面甚至要激蕩出回聲來。之前的讓他現在做起來駕輕就熟。簡直是游刃有余。
封禹終于不再說話，冷冷的看著他，嘴唇抿的死緊。
洛湛笑了笑，靠近來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松點，不要這麼緊張，你不說撬開你的嘴也沒用的。」
封禹猛的格開他的手，用力很猛，洛湛甚至因為沒有站穩還後退了一步。然後他毫不掩飾的大笑了起來。
封禹更加凶狠的瞪著他。
「封禹，我問你啊。你一直以來都給秦縱做事，現在為什麼關鍵時候他要一腳踢開你呢？」語氣絕對是毋庸置疑的誠懇，再加上洛湛的笑容，讓封禹有了一種更郁悶的感覺了。偏偏洛湛明明是正臉看著封禹的，就愣是沒有注意到他的情緒，反而更加笑容可掬的說︰「你不是很害怕知道究竟是不是秦縱告訴我們你的藏身地點的？不要怕，讓我來告訴你，真的不是他。你相信我吧，這個時候哄騙你沒有意義對吧。所以，真的不是他。」
封禹懷疑的看了他一眼，才好像是放下心來似的故作倔強的說︰「我當然知道不是他。怎麼可能是他。」
洛湛繼續道︰「不是他，是任何人都好嗎？」。
封禹沉默了一會兒，好像在衡量心里面的人，有哪一個背叛了自己是可以接受的。當然了，不管是多麼差勁的關系，被人背叛跟傷害都是一件讓人難受的事情。他一時間有些舉棋不定，只能夠故意用無所謂來武裝自己。
洛湛倒不怎麼在意他的回答，反而自己侃侃而談起來，「我曾經被最好的朋友背叛過，我當時還沒有來得及恨他。因為那時候他對我的背叛跟傷害是很致命的，他直接就奪走了我心愛的人。不是你想的那一種，我女朋友死了。」他吞了吞口水，好像在竭力的組織語言。「我當時第一反應是傷心，那時候來不及恨別人，就想著我失去她了，以後的生活里再也沒有她。過了一段時間，我開始突然意識到這樣的失去遠比我想象的要嚴重，因為我出門看見了很多情侶我才發現我失戀了。我失去的這個人不僅僅是我生命里很重要的人，不僅僅是親人，還是戀人，你不要覺得我這個關系很混亂。我當時就是這麼想的。我發現我失戀了，可是我哭不出來。我始終都沒有哭。可是我非常難受，無比的難受。我難受的說不出話來。之後我知道，其實害死他的那個人是我的朋友，最好最好的那種朋友。你別不相信，真的，我曾經還以為，我跟他會是永遠的好朋友。我真的完全想不到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事情。這個世界太瘋狂了，這所有的一切簡直已經超越了我的想象和可以承受的範圍。我都害怕了。我真的恨他。他明明知道我有多麼的喜歡姚絳……」他用力的咬住了嘴唇。如果是曾經，他一定想不出來有一天他會做出這樣的動作。可是現在他這樣做了，只是因為接下去他不知道應該怎麼說，只是因為接下去他害怕說錯什麼。
封禹不由自主的看著他。眼神飄飄忽忽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一會兒他才很輕的問了一句︰「然後呢？」
洛湛努力的笑了笑，然後嘆了口氣，「我開始更加用力的想要超越他，我想要報仇。我要報復他，我要他跟我一樣，失去最寶貴的東西跟最親愛的人。其實我只是在贖罪。因為隨著時間，我發現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因為我，他們才會這樣。是我沒有照顧好他們。更可怕的是，雖然尷尬，我依然覺得他是我的朋友。我們之間太多過去了。彼此不會因為仇恨而可以否決掉那麼鮮活的過去。那麼多過去橫亙在我們之間，我們又怎麼能夠仇恨的起來。但是，不管怎麼樣，發生過的事情就是發生過，我們都不可能當他沒有發生過，對不對？」
明明是問句，可是他很顯然沒想要得到任何的回應。
封禹等了一會兒，才很不滿意的追問說︰「下面呢？」
洛湛無比淡定的說︰「太監了。」
封禹一時間沒有听懂，很詫異的皺著眉頭說︰「什麼？」
洛湛這才笑了笑︰「下面沒了啊。那不是太監是什麼？」
不得不說，這個笑話真的是冷死了。讓人在酷暑里面都能滴下一桶的冷汗的冷笑話。可是听見他這麼說，封禹不知不覺間涌上了一種名為惆悵的難受情緒。
他看洛湛似乎想要離開，便忍不住的問︰「你跟我說的都是真的嗎？」。
洛湛毫不在意的問︰「你問哪一件？」
封禹簡直被他這樣的情緒搞的要憤怒了，口氣也凶惡了起來︰「你明明知道我問的是哪一件。」
洛湛剛剛要開口說什麼，封禹又補充了一句道︰「不要跟我繞話頭，說什麼子非魚的屁話。」
洛湛再度笑了起來，好像看見什麼很有意思的玩具似的對著封禹傻笑了半天才說︰「你怎麼知道我要說什麼。」
得，話還是被他給繞回去了。
封禹不禁有了一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的悲催感。他終于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我只是想知道我如果跟你說了真話，值不值得。」
洛湛听他說的如此真切，反而開口說︰「那你還是不要告訴我了吧。需要別人來肯定你的選擇，來證明你的值得，如果說我同意了你的交易，那才是侮辱了自己，也侮辱了我告訴你的這個故事吧？」
說完他苦笑了一聲，「我後悔了，早知道還不如就讓容陵對你上刑的好。他那時候刑訊課成績已經比我出色很多了。」
「你說的那個朋友就是容陵。」沒有任何疑問了，他直接說了肯定句。「你們現在還是朋友。呵呵，我差點被你騙了。那個故事是你現場編出來的吧。這麼離譜的事情我居然差點信了。」封禹好像是在說服自己什麼，反復的說︰「你身邊出現過的人，哦，你說了姚絳，可是那已經很久了啊，而且容陵始終在你身邊，如果姚絳真的死在容陵手上，你怎麼肯告訴我，你怎麼能原諒他？不，你是在騙我的。」
洛湛退到門口，波瀾不驚的說︰「說實話，你不相信我很開心。你自己想一想吧，你為什麼會被人騙，為什麼會想要去相信這麼離譜的故事呢？我是來審訊你的，你對我的戒心肯定比平常踫見陌生人要高出很多，可是你居然信了，你其實很在意這種事的吧？你很在意被人背叛和被人傷害的事情。其實，在你的心里面，秦縱已經不再是你的朋友了，他背叛了你，傷害了你。你恨他的。不是嗎？難道說其實你以為你守口如瓶，最終因為對他有情有義而死掉了，他就會為此而自責內疚，感激涕零，想起來你的好嗎？你不會幼稚到以為這是你最佳的報復方法吧？」
封禹面對他的來勢洶洶，沒有說話。
洛湛也有些百無聊賴似的，「我也不想在你這里知道什麼了，每一條信息都是苦大仇深的，太沉重了。我寧願不知道的好。面對一個鑽牛角的人，我想，我們都幫不了你，除非你自己能走出來。」
「我願意告訴你。」
幾乎在尾音的同時，封禹的封禹隨著來開門的動作而響起來。洛湛終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