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海,海天相接的一線間,晨曦灑落出一片溫暖的色澤,和煦柔軟。
天上的雲一朵一朵飄過,倒影在無邊的湛藍海面,像甜甜的棉花糖。
烏篷船靜靜的躺在海面,海風吹過,船身微微蕩漾。船桅上掛著一排彩虹色的燈籠,輕輕搖曳,忽然一個燈籠毫無征兆的落到了船頭甲板,滾了幾滾。
船艙里立刻竄出來一條小龍,停在那燈籠半尺遠的地方,探出半個頭,好奇的瞪著圓圓黑黑的眼楮,仔細望著那七色的圓筒。一陣風過,船身微斜,燈籠順著滾到了船身左側,小龍一驚,像是丟失了什麼有趣的玩具,立刻追了上去。浪花把船身擺正,燈籠又向回滾了過來,小龍愣了神,往後縮了縮身子,眯起眼楮。那燈籠定定滾到它面前,停下了,小龍慢慢將鼻子湊過去,嗅了嗅,歪著腦袋,烏溜溜的大眼楮盯著那燈籠看了一會兒。
燈籠不動了,乖乖的躺在小龍忽閃忽閃的睫毛下,它伸出粉女敕的小舌舌忝了舌忝,也不知是個什麼味道,正要再舌忝一口,卻听得船艙門口的珠簾嘩啦啦被卷了起來。
「木木,不可以亂吃東西哦」布平常從船艙里走出來,笑吟吟的看著小龍。
小龍盯著燈籠看了看,又回頭看看布平常,眼底很是不舍,但最終還是棄了那燈籠,乖乖的竄到她腳底下,拿小頭蹭著她的腳踝,跟她撒嬌。
布平常低頭伸出手臂,小龍舌忝了舌忝她的指頭,繞上她的手腕,順著手臂爬到她的肩頭上,又伸出舌頭來舌忝了舌忝她的耳朵和側臉。
癢癢的感覺讓她咯咯的笑起來,「木木,乖,別鬧了……」
小龍很听話,果然不鬧了,將頭貼在她的臉上,輕輕摩挲。
「那個,叫燈籠,是不能吃的吶,記住了麼?」
小龍乖乖的點點頭,又纏上他的脖頸,和她撒嬌起來。
海天相接處,風吹亂了她的發絲,也吹散了她銀鈴般的倩笑,耳邊忽然听得風中有個朦朧的聲音在叫她,「平常,你今日說的話,可是真的?」
「木木?」
小龍听她喚它,停下了嬉戲,回到她的肩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盤起身子,尾巴輕輕掃著她的後頸。
「告訴我,是不是真的?」
布平常側臉看著小龍,它正拿一雙烏黑黑滴溜溜的大圓眼望著她,偶爾眨一眨眼楮,拿舌頭舌忝一下她的鼻尖。
「木木,我……我……對不起。」
小龍看她表情死傷,竟然也半垂下睫毛,輕柔的叫了一聲,拿小頭擦著她的下顎,小家伙是在替她難過呢。
她伸手拂過它的後背,就像以往每一次一樣,它尤其喜歡她這樣的撫模,眯起眼楮,將頭貼緊她的下巴,她低頭吻在它的頭頂,「我今天說的話,該讓你傷心了吧?」
「是真是假?」他又再問,語氣中有淡淡的無奈。
「我……我……」她急得要掉出眼淚來,可是無論如何說不出真相。
海風又過,風里卻再听不到任何聲音,她知道木木離開了,他從此或許不會再出現在她身邊。心髒猛地抽痛,將臉貼在小龍的頭上,伸手一遍一遍模著它的後背。
無所謂了,只要,他還存在在這個世界上,哪怕從此只有一縷殘魂,也好。那麼她就不會是孤單一個人,就還有可以活下去的理由和勇氣。
「木木,那些都是假話,都是假話,我……我只能喜歡你,停不下來。」她捧起小龍的頭,望向它亮晶晶的黑眼楮,「我只是太想守護你,太舍不得你,所以害怕失去你。原諒我木木,我說謊了。」小龍舌忝了舌忝她的唇,朝她眨著眼,惹得她眼淚嘩嘩,「木木……如果能停下來,如果真的可以不去喜歡你,該多好。我就可以不去依賴你,學著長大。」頓了頓,覺得這個評價有失偏頗,又更正道,「可是真的放棄你,我又剩下些什麼呢?或許我會活得很好,或許能上九天去做烏龜小仙,但是我不會開心,沒有你,神馬都是浮雲,好淡好淡」
她深深的嘆了口氣,將小龍抱在懷中暖著,愣愣的望著海面發呆。
她不知道,此時此刻,她身後一步不到,正站著一襲如雪的白衣,風鼓起飄飛的衣袂,素潔干淨。曦木低頭望著她蕭索的背影,鼻息有些紊亂,但他不去調理,只是看海風吹亂她的長發,吹起絲絲發香。
他很想伸手抱住她,溫暖著她,告訴她他不怪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怪她。告訴她從一開始他就不信她的話會是真的,告訴她他多麼想擁緊她。
但他最終什麼都沒做,只是淡淡的立在她身後,看著她。
或許她說的對,如今他只剩一縷殘魂,自然沒有了保全她的能力。其實遲早,他都是要離開她的,這就是他們的宿命,二者之間,只能存一。所以現在,真的到了他該放手的時候。
平常,我會守著你,看著你,慢慢長大……
「平常?」
布平常揉了揉眼楮,感覺內丹里漲著暖暖的氣息,身子說不出的舒服。
「她醒了?」
「去請無兮子師伯來。」
「我這就去。」
布平常睜開眼楮,面前兩張俊美的臉差點弄得她噴鼻血,虧得是目前氣血不足,實在彪不出血來,才幸免于難,保全了面子。側過頭去,喉間囫圇的喚道,「扣扣和太卿師弟,你們有事?」
扣扣站在床案邊,太卿坐在床沿,兩個人各自對望一眼,又極尷尬的避開,各自尋找焦距。
布平常環顧四周,這不是天門山上她的房間麼?
頭一下子嗡嗡的炸開,她捂著太陽穴,悶悶的叫喚了一聲。
「怎麼樣?」
「還好吧?」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兩只手也同時握住了她伸手去捶頭頂的手臂。
絕滅又是冷冷的看了太卿一眼,太卿則不動聲色,也不放手。絕滅回望一眼面色不佳的平常,松了握著她手臂的手,退後一步,「給她輸些真氣。」
太卿不答,一副「你不說我也知道」的表情,另一只手覆住平常的額心,暖暖的氣流順著百會穴涌入身體,布平常才覺得頭沒那麼疼了。
「感覺好些了麼?」太卿的眉眼間雖淡,卻是止不住的柔軟疼惜。
「好多了。可是……」她轉眼看向那邊寒著臉的絕滅,「扣扣,我們……怎麼會回到天門山了?」她記得他們應該是在天絕地滅爐的爐境中才對。
「你在摔下山崖,沒死,被我救了。是你成天嚷嚷著要回這里,我就送你上山了。」絕滅說完,無比清冷的看了她一眼,「記起來了麼?」
布平常正要問他是不是腦殘了,見他沖她眨了眨眼,才似乎有點覺悟,轉口道,「似乎,是這麼回事,謝謝你送我回來。」
「不必。你那掌門師弟自然會給我備齊謝禮。」
太卿並不轉頭看他,目光繼續落在布平常疲倦的小臉上,「這是自然。」
「太卿師弟,這位扣扣大俠救了我的命,我想留他在山上多住幾日,好好報答他的救命之恩,好不好?」
太卿想拒絕,但有不忍心惹她不高興,再者無論他有多不喜歡這個男人,是他把她帶回自己面前,讓他可以這樣看著她,守著她,听她跟他說話。
「留不留是我的事,我要走誰也攔不住,我要留亦然。」絕滅說完,眼角冷冷的撇了一眼太卿的背影,轉身踢開門走了出去。
這臭脾氣,越來越像銘心那小子了。布平常撇撇嘴,對這個刀子嘴豆腐心的爐子表示各種無奈。
「這位的謝禮,該備什麼,還是你來提吧。」太卿輸完真氣,將手收回,握住她的手心,拭去她手心里一層冷汗。
布平常渾身無力,只得兩個圓圓的眼珠子滴流滴流轉,「送他一捆柴得了。」
「好。」太卿見她訕笑,腦子不知道又在想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不由得輕輕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暖笑,「太璃去請師伯了,一會就到。」
「他沒事,太好了」想起在那突兀的懸崖頂上,他和太澋躺在防護罩里渾身是傷,生死難料的樣子,她的心還撲通撲通跳呢,「那太澋呢?他的傷勢好像重一些,應該還沒好吧?」
「不樂觀,但你也不必為此掛心,天門山是清靈聖地,最宜養身。」
「我去看看他。」布平常掙扎了一下,發現手腳都不听使喚,軟得像一灘泥。
太卿伸手拂過她的面頰,在鼻尖輕輕的捏了捏,「你身子這麼虛,等你好些了,再去看他不遲。」
布平常乖乖滴點了點頭,眼楮死死盯著人家太卿不放。話說他這樣一枚絕色,又這麼溫柔的跟她說理,她怎麼能不听呢……╮(╯▽╰)╭的本性如此,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太卿听得門外有腳步聲,放開手,站起身來。果然門扉砰然被踢開,白發老人急匆匆的沖了過來,毫不客氣的扒開太卿,晾到一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