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端著托盤走進了胤礽的書房里，小心翼翼地在紅木圓桌上擺好碟子，可她的心思全不在這些美味佳肴上，心里一直盤算著一會該怎麼跟他開口。她這輩子還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呢，前無古人不敢說，但絕對是後無來者。
「胤礽，吃飯了。」
胤礽放下手中的朱筆，伸了一個懶腰，笑眯眯地走了過來，一把從後面摟住了她的腰，撒嬌道，「今晚吃什麼啊？」
這樣親密的動作讓婉兒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老爸總是會趁著老媽在廚房做菜時，偷偷地從後面抱住她，同樣的一句，「今晚吃什麼啊？」透著夫妻十幾年的幸福與親昵。往往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就可以將兩個人彼此之間的感情淋灕盡致地表現出來。就像現在的胤礽，溫柔地把她攬在懷里，用臉輕輕地摩擦著她的頭發，仿佛一對老夫老妻相濡以沫。霎那間，婉兒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看到了自己七老八十的樣子，幸福地依偎在自己的老伴懷里，享受著被人寵愛的甜蜜滋味。
好希望那個人就是胤礽呀！
不，她不能迷糊，她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她趕緊搖了搖頭，讓自己從這種曖昧的氣氛中清醒過來，掰開交纏在她身上的兩只手，冷著聲音說，「別鬧，快吃吧。」
他感覺到她的舉動有些反常，將手放到她的額頭上，擔心道，「怎麼了？不舒服嗎？」
「要病也是你病，天天對著那些奏折，一般人早就逼瘋了」，婉兒拉下他的手，把他按坐在椅子上，遞上一對象牙筷子，「快吃吧，吃完了才有力氣，度過這漫漫長夜啊。」
「哦」，他听話地應了一聲。
她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他一口口吃光碗里的白飯，竟然發覺他連端碗的樣子都是那麼迷人，他嘴里慢慢咀嚼著，發出清脆的響音，那是芹菜被咬斷的聲音。她一定是中邪了，怎麼會對一個男人吃飯都這麼著迷，看來，她果真是病了，腦子燒得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那個，那個……」，趁著自己還沒有被迷得暈菜，她趕緊開口，可醞釀了半天，卻始終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還是開門見山吧，管他听完後是變包公臉還是關公臉呢，細弱紋聲道，「今晚你能不能在曉月的房間里就寢啊？」
「嗯？」他疑惑地看著她，「誰是曉月啊？」
天啊，她覺得她的頭好像要向地面上砸下去，身子跟著也微微晃動了一下，不得不向後退了一步才站住腳。他竟然連誰是曉月都不記得？她瞪大了眼楮看著他，不知道他腦袋里究竟都裝些什麼東西？苦澀難懂的古籍內容他可以記得一清二楚，為什麼卻把一個和他共度一夜的女人忘得精光呢？更何況曉月之前還是他的婢女呢，這才幾天不在跟前晃悠他就忘記了嗎？
「你……你也太無情了吧！」
「我怎麼了？我總不可能記住全天下女人的名字吧」，他強詞奪理道，「況且，我只要記住你一個人的名字就夠了。」
「可你把人家那樣了之後，就可以當做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嗎？古人還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呢，我瞧你是連半日的恩也沒有，你說你自己是不是無情」，婉兒插著腰，一通炮轟。
如果他不是太子，如果她不是在清代，她一定要把他打得滿地找牙，生平最痛恨的就是陳世美這樣的男人了，絕對罪無可恕。
「哦，原來是她呀」，胤礽終于略微有了印象，平聲道，「你為什麼要讓我在她房里過夜呀？」
「因為……因為……」，剛剛還理直氣壯的她，立刻沒詞了，她總不能告訴他是因為她覺得內疚，麻煩他替她還個人情吧。她只好硬著頭皮說，「她是我的好姐妹，我希望她可以得到你的恩寵，最好再生個一男半女，你也可以正式給她一個名分。」
雖然，她早就預料到他會是怎樣的反應，可當她低頭向他看去時，才驚覺自己的想象力也太過含蓄了。胤礽瞪著她，眼中噴出熊熊烈火來，再猛烈一點就足可以將她燒成灰燼。
「其實吧，其實吧」，她心虛地又向後退了一步，搜腸刮肚地想著如何撲滅這場火，「我只是覺得，你今天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你希望我在她那里過夜嗎？」他的臉皮抽動，沒好氣道。
婉兒知道，這種暴風雨前的平靜最是可怕不過的，她咬了咬牙，索性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下吧，堅定地點了點頭。
「你——」，他氣得一把丟開筷子，猛地站了起來，一步步地向她逼近，全腔的憤怒都化作鋒利的眼神射向她，「那我就如你所願」，語畢，他邁開步子，轉身就消失在門口。
她無力地癱坐在地上，長舒了一口氣。望著他消失的方向，她的心里有兩種情緒在撞擊著，一種是輕松，她終于可以還清欠曉月的債了；而另一種，卻是心痛，一顆心就像是被人生生地劃開了一道口子，有一點點濕潤的東西流了下來。婉兒下意識地模著自己的眼楮，卻沒注意何時竟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