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充斥著霉味的床上,隨便一翻身,都能造成巨大的動靜,婉兒的睡意完全被這張床打敗了,無聊地披上衣裳站到了窗邊。星空中沒有一絲烏雲,月光酣暢淋灕地灑在街道上,清晰地照射出所有的景物。
突然,從遠處傳來一串急促地馬蹄聲,幾道黑影如同劃破夜空的流星一般從她眼前飛過。那是……她激動地抓緊窗稜,雖然只是匆匆的一瞥,但足夠她看清他的臉,四阿哥,胤禛,是他,一定是他。她多想推開窗戶,用盡所有的力氣呼喊著——我在這里,我在這里……
可是,她拼命地咬著嘴唇,任憑一股咸腥的味道竄上她的舌尖,難道今生都要這樣嗎?不能相見。為什麼她愛的人到最後都要離她而去呢?難道她今生注定孤苦嗎?
淚水早已經漫上了她的臉頰,她怎麼會變成這樣?一向樂觀爛漫的蔣憶軒,真地徹底月兌變成了終日以淚洗面的婉兒了嗎?嗚~~嗚~~她為自己的沒出息而感到憤怒,她曾經是那樣灑月兌的一個人,就算天踏下來,她也會勇敢地舉起雙手,然後笑著對自己說,還好,我還有一雙手,可以撐起自己頭上的一片天空。但現在呢,她的手還在,可她的勇氣卻不知道什麼時候丟掉了。
嗚~~嗚~~她坐在地板上,將頭埋進了懷里,除了無休止的哭,她還能做什麼,她只是個沒用的女孩,沒用。
「蔣姑娘?」陳秉之輕輕地推開一個小小的門縫,「你為什麼哭?」
「不用你管」,她哽咽地說著,反正也被他發現了,干脆哭得更大聲,就讓她哭得淚竭而死吧。
「我怎麼可能不管你呢,我們不是朋友嗎?」他謹慎地探進身子,好像個偷兒似地點著腳尖,縮手縮腳地湊到她旁邊,「一個人哭多無聊了,就像一個人喝醉,了無趣味,不如我陪你哭吧」,正說著,他的眼淚竟然真地流了出來。
「你——」,看到他的眼淚,她卻哭不出來了,「你是不是有病啊,我哭我的,還沒听說過,哭也能陪呢!」
「怎麼不……不能陪……啊」,他一邊抽搐著鼻子,一邊說,「古人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眼淚當然也一起流啦。嗚~~」
「你腦子裝的是什麼歪理啊,沒來由地掉眼淚,你不是傻子就是騙子。」
「這怎麼說呀?」
「只有傻子才會說哭就哭,要不然就是演技一流的騙子,博取別人的同情,你說自己應該屬于哪一種呢?」
「嗯~~」,他竟然止住哭,很認真地思考著這個問題,「從小呢,姑姑嬸嬸都喊我是小騙子,說我說話就像抹了蜜一樣,沒一句實話。可爹爹叔叔們,又說我是傻子,說我滿腦子都是些離經叛道的東西。我也被搞糊涂了,蔣姑娘,你認為我是騙子還是傻子呢?」
她實在忍不住了,咯咯地笑著,這個家伙讓人瞧了就是不想笑也不行啊,「你平時都是這樣嗎?唧唧咕咕的一大套,還真有點……」
「婆媽!對嗎?」他到是很坦誠地接受別人對他的意見,「嘿嘿,你不是說這叫男生女相嗎?是好事兒。怎麼?現在也嫌棄我了嗎?我就知道,每一個女人都不喜歡我這種人,甚至連我娘也不待見,唉~~我認命了,這輩子就這麼著吧,大不了一輩子不娶媳婦……」
哎呀,天啊,他又來了,他難道是唐僧在清朝的轉世嘛,也真夠煩人的。她再也沒有哭的心思了,肚子里那點酸水被他一攪和,已經蒸騰揮發了。好想用根繡花針嚴實地把他的嘴縫上,如果那樣的話,這個世界就徹底地安靜了。
「我很煩,對不對呀」,他終于有自知之明了,意識到她的嘴角越翹越高,不好意思地傻笑著,「就是因為這樣,我爹才把我轟出家門的。」
此刻,她很想和他爹做同一件事情,醞釀著,剛要開口,窗外又是一串急促的馬蹄聲。她立刻站了起來,四阿哥的馬隊飛馳而過,只能看到他疲憊的身影一點點地消失在黑暗里。
「他們好像在找人」,陳秉之也湊了過來,用力地點了點頭,「沒錯,而且是在找一個女人。」
「你怎麼知道是在找女人」,听到他的判斷,她心里一動,是在找她嗎?天都快亮了,他還在毫不停歇地尋找她嗎?他永遠都是固執的。
「當然了,我的感覺很準的」,他極其自戀地模著自己的腦袋,「我猜呀,一定是他的心上人棄他而去,所以他就發了瘋似地在街上亂跑,也不知道他在這條街上跑了幾百回。要是我肯定就放棄了,唉~~這種男人很值得愛呀。那個女人還真是傻。」
「別瞎說了」,這個家伙的感覺真是準得可怕呀,她覺得自己就好像被說成了殺人犯似的,扼殺了一個痴情男子的愛情,可她也是逼不得已啊,只好努力掩飾著自己的慌亂,「說不定他是為了公事才這麼忙碌呢……」
她還沒編完,就他給堵住了,「你才是瞎說呢,他臉上明明寫著為情所困的表情,怎麼可能是為公事呢。」
「等等」,她奇怪地看著他,「天兒這麼暗,就算是白天,你也不肯定看得這麼仔細呀?」
「啊,哈哈哈……」,他又拿出自己的殺手 傻笑搪塞著,「被你發現了,我不過是想找個理由說服你嗎?總之你要相信我,我的感覺一定不會錯。而且我還知道,他的心上人最後還是會回到他身邊的,兩個人會永遠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切,我看你不是讀書人,明明就是個算命先生。你現在不是沒錢嗎?明天擺個攤子在街上,保準財源滾滾。」
「怎麼?生氣啦?你這人還真是怪,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你可真像白蛇傳里的法海老禿驢呀,就不能祝福人家有情人終成眷屬嗎?」
「夠了」,她再也忍受不了,他一定要把她說成是一個心地惡毒的女人才開心嗎?還法海老禿驢呢?她現在就想拔光了他的頭發,直接送他到廟里做唐僧第二去。「人們不也經常說,站著說話不腰疼。你怎麼知道那個女子沒有苦衷呢,你們男人就只向著自己人,以為自己是天底下最委屈的人,可女人心中裝的苦是你們的千千萬萬倍。」
「別這麼激動嘛」,他笑了笑,「好像你就是那個男子的心上人似的?你不會真是……」
「我才不是呢」,她一口氣斬斷了他接下來的猜想,「我累了,我要睡覺了,你快出去吧。」
「不要嘛」,他居然像個女人似地向她撒嬌,怪不得他爹說他投錯了胎,她之前怎麼就沒發現呢,毫不留情地搖了搖頭,「出去——」
「哦」,她怔了怔,沒想到一直像個病秧子的她也會有精神的時候,不情願地歪著嘴角走了出去,但門剛關上,他的腦袋又頂了進來,「如果一會還想哭,一定要叫我,我陪你啊。」
「拜托」,她受不了了,為了他,她絕對不會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