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出澹寧居的那一刻,胤禛恍惚地望著頭頂那一輪蒼白的紅日,可是,天地在他的眼中就如那沒有任何光澤的剪影,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昏暗,那麼遙遠,他仿佛闖入了另外一個陌生的世界,麻木無知地向前走著,他究竟要走到哪里去呢?不知道,他只想要遠遠地逃離這個地方,逃離這個像夢一般不真實的地方。或許,這真地就是一個夢呢?剛才軒兒對他所說的一切,不過是一場虛幻的夢。然而,他的心為什麼仿佛被撕裂了似地疼,不,不僅僅是他的心,他身體的每一處都是傷痕累累,摧枯拉朽似地折磨著他的神經。
跌跌撞撞地走出澹寧居最後一道宮門,直到此刻,胤禛才恍然如隔世地回望著那座宮殿,原來那里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真實得令人可怕。他被拒絕了,被拋棄了,被欺騙了,原來感情這種東西是真地不能付出的,現在他終于看到了惡果,被那個女人打得體無完膚,像個逃兵似地站在宮門外。他真地好傻呀,明明知道那個人女人恨他,明明知道她在報復自己,為什麼還要蠢得一頭陷進去呢?
胤禛啊,你真地要清醒清醒了!
他不斷地用著自己的臉,想要從這種絕望的心情中擺月兌出來,然而,臉皮已經拍得麻木,可心里還是在不住地滴血,難道這一次,他真地輸得再也站不起來了嗎?
「再這麼打下去,這張臉可就要不得了」,胤一直站在游廊的廊柱後面,靜靜地注視著胤禛的一舉一動,什麼時候見過這位鐵面四阿哥如此頹廢過,連一向淡定的胤也覺得愕然,難道這次,胤禛是動了真情嗎?想到這里,胤的臉上慢慢地漾開了一種幸災樂禍的神情,喃喃道,「唉,我這個遠房妹妹還真有本事,不僅皇阿瑪對她另眼相看,連四哥也動心了,看來我以後要多多仰仗她才是了。」
听到他的話,胤禛先是一愣,他那樣聰明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听不出胤話里的意思,既然軒兒是他夫人的遠房妹妹,自然也就是他胤的人了,難道軒兒真地是受了胤的指示來對付自己的嗎?忽然間,胤禛的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可是,他卻始終也無法相信,他們花前月下的相擁,真地只是一場戲嗎?
「唉」,胤故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早知道四哥喜歡她,當初我就不把她送進宮了,直接送進四貝勒府,這就可以免了今日之事了,只可惜呀,唉……」
「多謝八弟的好意了」,胤禛冷冷地笑了一聲,看到他如今狼狽的樣子,這個「賢貝勒」是在向他耀武揚威嗎?他鄙夷地瞪著胤,如果這一切真是如此的話,那麼,胤,還有軒兒,他絕不會輕易放過他們任何一個人。他胤禛今日受到的傷害,來日必讓他人百倍償還。
「真地不後悔嗎?」高座之上,看到失魂落魄離開的胤禛,康熙心疼地不忍再看下去,只能低著頭,無奈地嘆了一聲,「從沒見他這樣過,從來沒有。」
後悔嗎?又是這個問題!
軒兒呆呆地望著腳下的地面,淚水自然而然地流淌著,是啊,她後悔了,現在就後悔了,看到胤禛那副落寞的樣子,任憑她有再堅強的心也被打敗了。多想立刻轉身沖出房門,緊緊地擁抱著他,然後對他訴說著最真實的感情,可是,她做不到呀!就是因為太愛他,所以她才不能回頭,才不能讓感情沖昏了自己的頭腦。
違心地搖了搖頭,軒兒再也沒有了力氣,撲通一聲癱軟在了地上,頭真地好重了,她昏沉沉地望著高高在上的康熙,嘴角露出了一抹蒼白無力的笑容,太好了,她終于還是成功了,終于,她和胤禛徹底地結束了。
耳邊再也听不到任何聲音,她似乎看到康熙的嘴唇在翕動,然而,她已經不想再做任何事情,只希望就此長眠永遠不要醒來。
慢慢地,她閉上了眼楮,如願以償地陷入了沉睡中。
人為什麼會做夢呢?
或許,是醒時有太多的事情不能完成,只好在虛幻的夢中感受那渺茫的幸福。
而她最大的幸福是什麼呢?
淅瀝瀝的小雨沿著屋檐一滴滴地墜落,敲打著窗欞的木台,發出清脆而動听的樂聲。她依靠在胤禛的懷里,靜靜地傾听著雨聲,然而幸福地對胤禛說,「正希望就這樣過一輩子啊!」
胤禛溫柔地著她的發絲,輕輕地在她的耳際處吻了下去,「只要你願意,我們永遠都這樣。」
「真地可以嗎?」
「當然可以……」
可是,忽然間,那煙雨朦朦的空中出現了一道刺眼的亮光,那是明黃的顏色,是權利的象征。軒兒吃力地睜開眼楮,終于看清了,那是一件天下人夢寐以求的龍袍,栩栩如生的金龍正張開了自己的雙手迎接著另一位明主的來臨。
「胤禛,你要去哪里?」軒兒焦急地拉著他的衣袖,「你說過,咱們要永遠在一起的。」然而,無論她如何用力,終究還是沒有攔住他。軒兒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出房門,穿上那件龍袍,臉上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他大聲地笑著,「軒兒,你看,我是皇帝了,我是皇帝了。」
「是啊,你是皇帝了」,軒兒痛苦地望著他,再也沒有了多余的語言,她只知道,他是皇帝了,他是皇帝了……
「軒兒,朕在這里」,听到軒兒一直喃喃地叫著「皇帝」,康熙連忙拉住了她的手,原來即使在夢中,她依然在記掛著自己呀,康熙的心里涌出了小小的竊喜,不禁在軒兒的額頭上了撫了撫,「你這丫頭啊,何必如此苦了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