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這次是真地結束了!
胤禛痛苦地跪在地上,一遍遍地用拳頭敲打著堅硬的地面,手背上染滿了一片血肉模糊,粘稠的紅水順著他的指節一滴滴地墜到地上,轉瞬,滲進了冰涼的土壤中,褐色的土呈現出一種觸目驚心的棕紅,不斷地向四周漾開。
「你真地就那麼絕情嗎?」他再也無法用那些美好的解釋來蒙蔽自己的痛,為了她,他甚至願意放棄覬覦了多年的太子之位,選擇在那場殘酷的戰斗中做一個逃兵,可是當他已經準備好放棄一切時,而自己竟然被別人拋棄了。
他討厭這種感覺,痛恨被人遺棄的滋味,從很小的時候,他便發誓,今生他絕不會給任何人靠近自己的機會,因為他害怕再一次看到最親之人遠去的背影。然而,十幾年過去了,他的人生仿佛又在一次回到了起點,多年前,他最親的母親將他丟給了旁人,而如今,他最愛的女人又一次離他而去。
為什麼永遠都要遭到如此的打擊?嚴防死守了多年的心,好不容易才向一個人打開,卻竟為無情地毀滅。從此以後,他再也不相信任何感情,人和人之間本本就只有利用與利益,感情,那是什麼鬼東西?只有蠢人才會妄談情愛。
眼中最後一點火光也已熄滅,他抹干眼角的淚水,深邃的目光中是看不見底的黑暗,從此以後,他要忘情絕愛,他再也不會對任何人動情,既然女人都愛最有權勢的男人,那麼,他要不擇手段地得到那個位子,然後讓那個蠢女人匍匐在他的腳下,搖尾乞憐。
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來,他無比冷漠地注視著皇帝餓寢宮,一聲冷笑如夜梟尖利的長嘯,撕碎了最後一點溫潤,終于,他再也不愛,心中裝的只是滿滿的恨,「你說得對,既然忘不了,就盡情的恨吧。總有一日,我要讓你付出代價的,軒兒。」
走出皇帝的房門時,天已經亮了,康熙還在沉沉地睡著,可是軒兒卻一夜未眠,晨曦的空中籠罩了一層淡淡的烏雲,似化開的濃墨一點點的暈開,就要下雨了吧!
風中已蘊含了大量雨水的味道,潮濕,陰涼。
軒兒還是穿著昨夜那件單板的紗裙,靜靜地呆立在門口,凝重地望著越來越陰霾的天氣,風一吹,她的衣服便完全被打透了,雙肩在晨風中不住地戰栗著。然而,她卻一點冷的感覺也沒有,仿佛這具軀殼已經不屬于了她。是啊,她的身體昨夜剛剛獻給了一個男人,一個她並不愛的男人,可悲的是,她躺在他的床上,心里卻一直思念著另外一個人。明明很想哭,卻不能泄露自己痛苦的感情,只能緊緊地閉著眼楮,忍受著他侵入自己身體所帶來的疼痛。
終于熬到了天亮,軒兒匆匆地從他床上逃離,可是,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昨夜,她已將自己所有的退路斷掉了,從此以後,她只有一個身份能夠選擇,那就是皇帝的女人。然而,想起這個身份卻讓她撕心裂肺的痛。她總是在思考一個問題,除了這條路,就沒有其他法子能夠保護她最愛的人了嗎?
可是,過來昨夜,她再也沒有了其他選擇。
胤禛真地會恨她嗎?
她不敢去想,落寞地低下了頭,突然,一雙手從後面抱住了她的腰。軒兒一驚,身體不禁微微抖動著,勉強笑著回頭看向他,輕聲問道,「陛下昨夜可睡得好?」
康熙溫柔地捋著她的頭發,陶醉地享受著發絲間飄出的淡淡花香,「朕封你為貴人吧。」
軒兒搖了搖頭。
「不喜歡?」康熙撇了一下嘴角,「那封你為嬪呢?」
軒兒又是搖了搖頭。
這一次,康熙不滿地皺起了眉,「你總不成想做妃子吧?」
「奴婢什麼也不想做」,軒兒喃喃道,「奴婢只想做一個普通的宮女,陛下的榮寵只要一次就夠了,奴婢命薄,怕是受不起再多了。」
康熙微微地笑道,「朕到是忘了,當初朕問過你一次,時隔多日,你的回答還是沒有改變。朕果然沒有看錯,你的確與眾不同。朕倒是有些不舍得把你放到後宮那些女人當中去呢。」
「那就準許奴婢陪在您的身邊吧,哪怕只是一個宮女,奴婢也心滿意足了。」軒兒側頭靠在他的胸前,小鳥依人一般的令人憐愛。
「準奏」,康熙輕輕地模著她的臉頰,滿是心疼地說道,「只是委屈了你。」
「奴婢一點也不覺得委屈」,說這話時,軒兒的眼圈已經紅了,違心地說道,「奴婢的心中只有你。」可說到「你」字時,她的眼前浮現出胤禛那雙幽怨的眼楮,狠狠地瞪著她,仿佛要將她的心挖出來看清楚,里面到底裝的只有誰。
軒兒侍寢一事,很快就從暢春園傳進了紫禁城,所有人尤其是後宮的女人永遠地記住了一個名字,軒兒。
一聲冷笑從永和宮內傳出,一身穿著朝陽五鳳錦緞旗裝的婦人優雅地呷了一口清茶,嘴角冷冷地翹了起來,她滿眼揶揄地看著正座上一臉黯淡的德妃,猛地將手里捧著的茶盞摔了出去,破口大罵道,「那個小蹄子算什麼東西,听說是勾引了四阿哥在先,如今又迷惑了陛下。我是替妹妹不服,咱們四阿哥是怎樣一個人物,竟會被一個破丫頭耍得團團轉。妹妹,就算你是菩薩心腸,但為了四阿哥,這事也不能忍啊。」
德妃苦澀地笑了笑,「惠妃啊,胤禛這孩子自小就和我不親,我要是管他的事情,恐怕他又該不高興了。」
惠妃見她一副軟弱的樣子,不禁白了她一眼,「妹妹這話說得就錯了,就算沒在自個身邊長大,但那畢竟也是自己的孩子,孩子受了委屈,做娘的豈能坐視不理呢!我要是四阿哥,也會覺得你這個皇額娘只疼小的,不疼大的。」
「姐姐說笑了」,德妃無奈地擺了擺手,「他的事我是管不了,也不能管……」
「你不管,我管」,惠妃突然站了起來,「陛下命我代掌後宮,我就決不能讓這里失了規矩,如今她還是個宮女就惹來這麼多是非,若是陛下將來給了她一個名分,她豈不是更加胡鬧。」
「我勸姐姐還是不要管此事了。」
「哼」,惠妃冷冷地甩了她一眼,不屑地說,「沒想到妹妹如此膽小,看來今兒我是來錯地方了」,說完,她轉身就出了永和宮。
「娘娘,不會有事吧」,白玉一邊收拾著地上的碎茶杯,一邊擔心地問道。
「能有什麼事」,德妃嘴角噙著古怪的笑容,「她既然這麼喜歡管事,這一次,就讓她管了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