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疼、疼」,胤祥躺在床上,御醫正在為他固定住斷了的肋骨,他呲牙裂嘴地叫著,連眼角都擠出了幾朵淚花。
康熙在一旁看了一會兒,見他並沒有生命危險,便喚過軒兒進了主帳內,剛在寶座上坐下,就迫不及待地追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懶
軒兒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跟他說了,只是說到胤祥這一塊時,只以巧遇為由掩蓋了她與胤祥更深的關系。
康熙邊听著,邊微微點頭,她敢這麼毫無準備地就去刺殺呼爾坦,確實過于大膽,只是她事後處理的方式卻讓他很滿意,這樣就可以讓呼爾坦神不知鬼不覺地從這個世上消失了,相信所有人都不會懷疑到軒兒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身上。
「雖有些魯莽,但做得還算利落」,康熙贊許了一句。
可軒兒的臉上沒有半點喜色,反而神情凝重地看著他,「皇上,您高抬奴才了,這次若是沒有十三阿哥的話,奴才已經死了。」
「你是在埋怨朕嗎?」康熙斂起臉上的柔和,目光稍有冷色,「怨朕不顧你的死活,讓你去做這麼危險的事兒?」
「奴才不敢」,軒兒低了頭。
「朕相信你有這個本事」,康熙側身從裝折子的木箱中抽出那道秘折,「朕答應過你,只要你將此事辦好,朕對你的過往既往不咎」,說著,他將秘折扔給了她。蟲
軒兒一把接住,困惑地看著皇帝,她實在搞不明白,他心里到底是怎麼想的,不禁問道,「皇上還會把奴才留在身邊嗎?」
「當然」,康熙對她笑了笑,「你與朕之間,還是如從前一樣。」
軒兒更是看不懂了,「皇上依然肯相信奴才?奴才犯的是欺君的罪名啊,您就不殺了奴才嗎?」
「你救過朕一命,朕饒你一命,也算兩清了」,康熙淡淡道,「不過,再讓朕發現你欺君,朕一定不會手下留情了。」
口吻雖是平平,但卻蘊藏著一種無形的氣勢壓過來,壓得她沉重地吸了一口氣,輕輕地應了一聲,「是。」
「你應該很累了,今日不用你伺候了,出去吧」,康熙緩緩閉了眼,疲憊地用手掐著眉間。
軒兒欠了欠身,靜靜地退出了主帳。帳外已是日落黃昏,殘紅的夕陽垂在遙遠的地平線上,像一團即將要熄滅的火焰。望著漸漸暗啞的天空,她不禁攥緊了手里的折子,慢步走到一堆剛剛點起的篝火旁,揚手就把折子丟進了火里。
竄起的火光照亮了她的臉,黑亮的瞳眸也被罩上了一層暗暗的幽光,隨著火焰的跳動而一閃一閃。就像她此刻的心,在一片死灰中再次復燃了起來。既然康熙肯繼續把她留在身邊,無論他是出于什麼目的,她依然要全情投入地演下去。只要能在皇帝身邊一天,她就能幫他一天,至于她接下來要面對什麼,都已經不重要了。
………………
夜深人靜的時候,草原上靜得听不到一點聲音,即使那陣陣從帳子里傳出的嘩嘩水聲,也被帳外廣袤的靜默所徹底吞噬掉。
帳子內,軒兒面無表情地站在沐桶旁,在清澈的水里一遍又一遍的搓洗著雙手,直到將手心手背都搓得通紅、馬上要見了血,她也仍是不住手,仿佛手上有什麼永遠也洗不掉的髒東西,讓她感到骯髒、深惡。可無論她怎麼用力,也還是洗不清她手上的血腥,這丑惡的骯髒已經染污了她的心,再也不會干淨了。
她的雙手搓得生疼,卻麻木得一點感覺也沒有,或者說,是她什麼也不想去想,本意里想要忘記一切,所有血淋淋的一切。可是,忽然一陣強風吹掀開帳門,她嚇得心里一顫,轉頭看向門口,黑幽幽的外面空空蕩蕩。是錯覺嗎?她似乎看到一雙陰郁的眼楮在黑暗中匆匆閃過,像是……索命的厲鬼。
是呼爾坦?是他來找她了嗎?
她苦苦地低笑著,本是唯物論的自己何時也受了這封建殘毒的侵蝕,變得信起了鬼神。她用帕子擦了擦手,走到門口準備放下簾子,然而,才走近過去,忽然外面黑壓壓的有什麼東西探了進來,她驚愕地瞪大了眼楮,居然……居然……真的是呼爾坦站在那里。
他滿眼血絲地盯著她,慘白無色的臉像極了惡鬼。她驚恐地後退了一步,是來索她的命的嗎?霎那間,她幾乎嚇得昏死過去,然而腦海里僅剩的一點現代意識,讓她忽然注意到他脖子後面有一塊淺淺的紫紅色斑痕,那是——尸斑。
他是個死人!
軒兒拼命控制著自己的恐懼,她深吸一口氣,強作鎮定地對他微微笑了笑,「太好了,呼爾坦汗,您月兌險了。」
「可以了吧」,忽然,康熙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還帶著難以抑制的憤怒。
韃靼勇士們小心地放下了他們首領的尸體,歉意地對康熙低了頭。
「現在你們該相信了吧,她不是凶手,你們要查的是那些綁走你們首領的人」,康熙怒目瞪著他們,他們也無話可說,只好帶著他們首領的尸體離去了。
「這是……」,軒兒看著康熙,問道。
康熙對她笑道,「他們懷疑你是凶手,就想到這個法子來測試你,朕還擔心你會出紕漏呢,沒想到……告訴朕,你是怎麼識破的呢?」
軒兒苦笑著,告訴他是以前看破案電視劇看得嗎?她定了定心神,道,「奴才也是一時嚇呆了,怕他是來索命的,就胡言亂語起來。」
「原來如此,哈哈,還真是歪打正著了」,康熙拍了拍她的肩膀,「看來朕還是低估了你啊。」
這話讓軒兒听得不禁心里又是一汗,是褒獎?還是挖苦?她已經徹底听不出來了。
「此次出巡塞外,朕最重要的一件心事已經了了」,康熙滿意道,「而且還頗有些意外收獲」,他看著軒兒的眼神有些古怪,讓她忙低下頭避開他的視線。
「等到胤祥的傷養得差不多了,咱們就回去了。你若是還想騎馬,可以趁著這段時間好好玩一玩,最近確實辛苦你了。」
恩威並施,一向是他的手段,只是這恩與威間的落差不是任何人都能適應的,她覺得,自己對這個皇帝越來越感到害怕,再想像從前那樣以他為自己的依靠,是永遠也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