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地睜開眼,才發現天色已經暗了下去,屋中點上了幾盞燈籠放在靠近床榻的地方,軒兒被那並不算亮的燭光刺痛的眼楮,不由抬起胳膊想要擋住眼前的光。
秋蟬見她醒了,立刻奔到床邊,「姐姐,你總算醒了,你昏睡了半天了。」
軒兒由她扶著坐了起來,模了模額頭才發覺,自己什麼時候發起燒來了,抬頭看著秋蟬,問道,「我是怎麼回來的?我記得好像是在延禧宮……」
「是賽大人把你背回來的,他一直留在這里照顧你,這會兒皇上說想要了解你的情況,就把他叫到南書房問話去了」,秋蟬見她嘴唇干裂得厲害,就立刻端了一杯水遞過來,「姐姐喝口水吧。」
軒兒抿了幾口,身體的火好似終于得到了水的澆蓋,總算舒坦了一些,靠在背枕上,懨懨地看著她,「延禧宮那邊怎麼樣了?嚅」
「姐姐,你現在還病著呢」,秋蟬撅嘴白了她一眼,「賽大人說就是因為你心事太重,所以身子才會這麼虛,稍微有些勞累費神,病痛就纏上身了。」
「這話,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說了」,軒兒自嘲地笑了笑,「你要是想讓我安心養病,就告訴我延禧宮的事情究竟是怎樣的?」
秋蟬無奈地撇了撇嘴,「听說姐姐離開延禧宮後,宜妃在里面又待了許久,直到了下午,才去了永和宮,和德妃娘娘解釋那件事的原委,不過就是一句誤會敷衍了事罷了。」
聞言,軒兒苦笑著,「這兩個女人啊,是心急則亂。雷聲大雨點小地鬧了這麼事出來,早晚這宮里的人也都會見怪不怪了。」
「姐姐說得是,她們是生怕不會有人注意她們,好不容易安生幾天,就得鬧點事出來」,秋蟬也是不慍地抱怨著,「都是她們害得姐姐要勞心勞神,身子才會這麼虛弱。」
說話間,康熙領著賽倫走了進來,軒兒想要起身去行禮,可身上是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剛坐起身,就覺得眼前一昏,身子差點從床上栽下去,幸虧康熙眼疾手快,幾步快走搶在她倒下之前扶住了她,心疼道,「你瞧瞧,這才回宮,就病了這麼一場。朕昨個還叮囑你要照顧好自己呢,可不是被朕言中了嗎?緊」
軒兒勉強笑道,「是奴才自己福淺,身子才會這麼不中用。」
康熙瞪了她一眼,「不許胡說。朕已經听賽倫說了,先前你中了毒,身子本就虛虧,後又生了幾次病,在草原上更是摔了馬,身子虧得就更加厲害了。朕每每見到你都是精神飽滿,原來,朕果真是疏忽你了。你竟然掩飾得這麼好!軒兒,這次朕真要治你的罪了,明明都這樣了,在朕面前還要死撐,這可是欺君之罪啊。」
軒兒見他說得這麼嚴重,干笑了一聲,「那皇上要怎麼懲罰奴才呢?」
康熙無奈道,「你啊,既然答應了朕,會讓朕安心把你留在身邊,可你現在這樣,叫朕怎麼能安心呢。朕命你盡快把身子養好,暫時什麼事也不要去理會,身子跨了,其他的事還有什麼可談的。朕已命賽倫好好照顧你的身體,你若是再不好好珍惜自己的身子,朕除了你,連他一起罰。」
軒兒笑道,「皇上這是拿賽大人來威脅奴才嗎?」
「你說呢?」康熙挑眉,笑看著她。
康熙坐在她的床邊又聊了一會兒話,見她的精神有些倦怠,便又囑咐了幾句就離開了。等到目送著皇帝出了房門,賽倫回頭看她道,「我在這宮里做御醫也快有十年了,還從沒見過皇上對哪個女人這麼上心的。你絕對算是這宮里的奇葩了。」
「你這是夸我,還是諷刺我啊」,軒兒萎頓地縮在背枕上,可沒有心思跟他斗嘴,「我累了,你也回去吧。」
「還有一碗藥煎在火上,我看你喝完了再走」,說著,就讓秋蟬去小廚房把藥取來。
將秋蟬支走後,賽倫向床邊靠過來幾步,低聲,「你最近過得很辛苦吧?你的身子現在真地很糟糕,別在胡思亂想了,再這麼折騰下去,你的小命早晚不保。」
忽然覺得有些冷了,軒兒把被子向上拽了拽,幾乎將半張臉也埋了進去,弱弱地回了一句,「死與活都是命中注定的,想留留不住,想走走不了。」
賽倫皺了眉,「何時骨頭硬得不肯向命運低頭的你,也認命了?這可不像是你啊!」
「那我應該是怎樣的呢?」軒兒低垂著目光,苦苦地笑著,「對于這里,我本就是個多余的人,可我為什麼又會在這里呢?也許就是命運使然吧。」
「什麼叫做‘多余’啊?」賽倫有些听不懂她的話。
軒兒搖了搖頭,抬頭看著他,「賽倫,也許我今日的所作所為,讓你失望極了,但我卻真心視你為知己。我勸你一句,如果有機會,離開八阿哥吧。跟著他,你早晚會死的。」
賽倫不置可否地轉過身,沉吟了許久,才輕嘆,「有時,我真地後悔當初治好你的臉,若你一直是婉兒,或許,就不會活得這麼辛苦了。你現在事事為別人考慮,卻總是不顧自己。軒兒,你也是個普通的女子,不要讓自己這麼辛苦,所有的事情,就讓他們順其自然吧。」
「順其自然?」軒兒低低念叨著,也嘆了一聲,「一切都已寫好,無論我怎麼努力,也是改不了的。」
「什麼已經寫好了?」賽倫覺得她今晚說的話總是那麼奇怪,莫不是腦子燒得不清楚了。
軒兒微一抬頭,慢慢道,「賽倫,我剛剛跟你說的離開八阿哥的事,你不要不當真。我這麼說,不是因為我心向四阿哥,想要鏟除八阿哥的臂膀,而是為了你。我不想你有事。」
賽倫一愣,沒想到她會這麼在意他,不由感動看她道,「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著我這條命,我要是死了,以後誰給你看病啊!」
「呸,盡說些不吉利的話」,軒兒瞪了他一眼,「我可是認真的,你別……」
「我知道了」,賽倫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八阿哥對我,對麗姐姐有恩,就算要離開他,也要等我們還完恩才行。」
軒兒想了想,離胤倒台的時候,還有段日子呢,她日後還有機會再勸他,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秋蟬端著藥走了進來,賽倫直到看著她把藥都喝光了,才提著藥箱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