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著對我說︰「讓你寫我,讓你寫的走形……」然後一招秒了我……
我躺在地上想,還好,比以前夢到被東仙說著「為了大義」然後一刀捅死強多了。
嗯,還曾經在寫仙劍的時候夢到被玄霄用羲和燒,第二天我就發燒了,于是我果斷地把玄霄封到冰里去了……
……也許有一天本文很久沒更新,是我不小心在哪個對話框上點了「YES」,你們懂的。朋友老是說我通靈體質,遲早出事……。
背景音樂,灼眼的夏娜•紅色的淚。墨北微的感知沒有錯誤,那里的確有個山洞。
兩人剛剛進去沒一會兒,瓢潑的大雨就落了下來,林間一片嘩嘩的水聲。
歐陽少恭站在山洞內,看著不遠處的洞口,眸色幽深。
他知道那里通向哪里。
即使時隔幾百年,他也能清楚地記起,里面山洞的石壁上刻著什麼。
墨北微在洞口站著,面朝著外面,過了會兒,她伸出手去接雨水,很快掌心就濕了一片。
歐陽少恭定了定心神,這才發現墨北微在做什麼,緩步走過去,一手輕輕搭上她的衣袖。
「墨姑娘,體質屬寒便不應淋雨。」
墨北微本有些出神,突然間被人抓到手臂,不由得一驚,發現是歐陽少恭之後,松了口氣。
「原來是歐陽。」
「墨姑娘在想什麼?」
「想起了一首詞而已。」墨北微一笑,將詞念了出來,「莫听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她嘆了口氣,「有些人想看一場雨,也沒機會……我想讓她們也能看到這個景色。」
「詞是好詞,只是,墨姑娘也太不拿自己身體當回事了。」
歐陽少恭有些不贊同地搖頭,似是隨意地問道,「墨姑娘精于丹青?」
「怎可能啊。」墨北微撲哧一聲笑了,「我能寫好字就算不錯了,畫畫就算了吧。」
「那……」歐陽少恭不覺起了好奇之心。
墨北微猶豫片刻,終于下定決心。
「歐陽,你別驚訝,也別亂動。」
她左手扣起手印,右手向身側一劃,中指那枚烏黑的戒指在空中留下銀綠交織的光線,伴隨著精神力的鋪展,很快的,陰暗的山洞變成了另一番景象。
茂密的樹林,青翠的草葉,清涼的雨水打在葉片上,發出滴答啪嗒的聲響。
歐陽少恭看著這般景色,很有些驚訝。
有雨滴直接落在頭上,或是順著衣領流進衣服里去,他伸手去擦雨水的時候,被那股清涼的觸感刺了一下。
歐陽少恭看著掌心的雨水愣了一會兒,笑著鼓起掌來。
「好精妙的幻術。墨姑娘真是深藏不露。」
空有其形不具其質,能惑人眼而不能惑人心,那是最低級的幻術。
有形有聲有質,這個幻術將人的五感全部騙過去,若不是早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恐怕他會以為自己在外面的那片樹林里。
墨北微右手一握,幻象消失。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轉頭,「抱歉,一直沒說過……」
「無妨。」歐陽少恭心思通明,頓時明白了墨北微往往在一些地方多留片刻的原因。
「這般想來,墨姑娘一路行來,定是為那些不能出門的人帶去了許多景致。」
「她們也很可憐。」墨北微不忍地皺眉,「一生都無法離開家鄉,見不到廣闊的世界……我能為她們做的,也只有這一點罷了。」
歐陽少恭笑著搖頭,語帶深意。
「我想,對于她們來說,這不只是‘一點’。墨姑娘對朋友,果真很好。」
墨北微一愣,側過頭笑了笑。
「……大概是因為我的朋友一向很少的緣故。」
歐陽少恭敏銳地察覺到墨北微的笑容有些奇怪,不像是羞澀,反而接近于苦笑。
「我以為墨姑娘是交游廣闊的人。」
「若不是對方主動接近的話,我不太敢……」
墨北微忽然咬住嘴唇,面帶歉意地搖了搖頭,「有時候,我很害怕結交朋友。」
歐陽少恭半眯起眼楮,笑得溫和,以引誘般的口吻開口說道︰「害怕對方別有目的?」
墨北微嘆了口氣,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歐陽少恭沒有追問,只是記下了這件事。
墨北微一手捂住眼楮,苦笑不止。
她怕的,不是對方別有目的……
在沒有空之女神的世界,她可以放心地和人來往,可是,一旦有了女神,一切就完全不同了。
她清楚地記得,瑟爾納特總長在她回到利貝爾的前夕是怎麼告誡她的。
〔我們騎士以遵循女神之理、鏟除異端為第一要義。不論是親人或是朋友,只要對方成為了「異端」,就要予以消除。要記住,我們和普通人是不同的。你必須學會分辨,學會懷疑和接受,若是決心結交朋友的話,就要準備好——背叛對方,以及,接受對方的背叛。〕
她怕的,從來就不是對方別有目的,而是,有一天,她的朋友成了「異端」,她不得不對自己的朋友揮劍。
她怕的,是隨時準備好背叛的自己。
即使如此,她還是拒絕不了友情的誘惑,無法堅決地推開心懷善意接近的人們。
如此貪婪的自己……
所以,她才會一直記掛著為數不多的「朋友」。
她只是想盡可能地抓住兩人還是朋友的時光而已。
大雨傾盆,完全沒有停下的跡象,嘩嘩的雨聲在山間顯得格外清晰。
墨北微起先還站在洞口,沒過多久就退後幾步,倚著岩壁坐了下去。
單調的雨聲很有催眠的效果,尤其她這些天還沒有好好地休息過,即便夜里也是五分睡五分醒,在完全睡著之前,她抬手給了歐陽少恭一個保溫咒,在洞口布上一個會使人迷失方向的精神異術之後,她放心地沉入夢鄉。
歐陽少恭一直注意著墨北微的動靜,听到她綿長而有節奏的呼吸之後,心知她多半是睡著了,想到一路上她悄悄守夜、提前去清理「路障」,他嘆了口氣,暫時放下了某個念頭。
注意到墨北微在睡眠中也緊握著法杖,歐陽少恭笑了笑。她果然是時常走在生死邊緣的人。這樣的人,竟還留著一分「心軟」,實在叫人不知道如何說好。
可是,倘若她舍去這份「柔軟」的話……
歐陽少恭眸色略暗,讓他感到有趣的,恰恰是這些矛盾的部分。
因墨北微坐在洞口邊緣,雨勢變大之後,難免有雨水濺進來,她的頭發和衣服都被淋濕了一點。
歐陽少恭正要取出包袱里的傘,突然盯著墨北微那處神色驟變。
淡藍色的光芒散開,逐漸凝成一個半虛半實的人形。
縹色華服的女子撐著一把青竹傘站在墨北微身邊,為她遮去了那些雨水。
她低頭凝望著墨北微,目光無比溫柔,盡是繾綣。
是那天見到過的殘魂。
歐陽少恭站起來,不知怎的,竟然覺得那個身影異常扎眼。
他以相當冷漠的語氣開口。
「一魂一魄,徘徊在世間有何意義。」
女子聞言轉身回望,垂在身側的紫色長發隨之滑動,光華流轉,如霞光般絢麗。
她望著歐陽少恭,過了會兒,抬起沒有撐傘的那只手輕輕掩口,眉梢眼角的笑意中多出幾分得意的味道來。
「能夠守在心上人的身邊,妾身心滿意足,公子又何必多管閑事,莫不是,羨慕了嗎?」
歐陽少恭被說中心事,一時間更是不悅。
看著對面女子滿足的笑意,他心里就有些情緒翻涌不休。
「簡直可笑,我會羨慕一個入不得輪回的孤魂?」
華衣女子也不著急,只是靜靜地笑望著歐陽少恭,如同雨後天空般的雙眸異常清澈,仿如能倒映出一切的明鏡一般。
她從來就不是軟弱易動搖的人。比任何人都更早地選擇了無比艱難的道路,堅持著或許要千百年後才能窺見成功希望的理想,著眼于天下而非家庭,她擁有的,是超越堅強的強韌心靈與深遠的視野。
分辨出話中的真意,對于她來說並非難事,要針鋒相對地進行辯駁,也並非難事。
女子輕啟朱唇,吐出了答案。
「不,公子羨慕的,是墨姐姐,對不對?」
歐陽少恭微微睜大了眼楮,雙手在袖中握緊,黑瞳中涌出一絲殺意。
女子恍若沒有察覺到那一縷暴烈的殺意一般,悠然地續道︰「同是魂魄不全之人,為何她就能得到這般對待。公子是否有過如此想法?可是……」
女子眸中流露出幾許悲哀,「公子又怎知道,世間定然沒有人這般待你?或許,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有人為你舍了一切,有人為你生死相許。」
歐陽少恭听到這些話只覺得好笑。
她懂得什麼?
沒有經歷過的人,怎會明白他的感受?
倘若墨北微看到了里面山洞內的石刻,還不知會如何對他!
這個孤魂竟也敢如此放肆!
女子低頭瞥了墨北微一眼,手中的青竹傘微微傾斜。
「公子可知,妾身以何種代價,換來此時相隨?」
女子抬頭望向歐陽少恭,清湛的雙眸如同凝了盈盈水光——分明沒有眼淚,卻仿佛載滿了淚水一般。
她柔柔地笑道︰「公子可知,妾身為何從不與墨姐姐交談?」
歐陽少恭滿心的殺意為之一滯,一絲疑惑冒了出來。
墨北微從未提過身邊有孤魂相隨,似是全然不知情。
「世間萬事萬物均需遵循天理,想要實現願望,必要付出代價。妾身所付的代價便是……」
華服女子依舊笑得溫柔,卻叫人看了就覺得心痛。
「墨姐姐永不可能知曉妾身的存在,而妾身……」她彎下腰,伸手去捧起墨北微的發梢,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擋住,只在毫厘,卻無法踫觸,「永不可能觸及墨姐姐。」
〔汝在其身側,卻不能為彼所知。其在汝身邊,汝永不可觸及。以此,作為魂魄相隨之代價,汝可願意?〕
當時,她欣然同意,于是,有了此時的相隨不離。
「雖是咫尺,亦是天涯。」
女子合上眼楮,輕笑,「公子,你又怎知,世間無人為你如此?你又怎知,過去、現在、未來,定無人視你如常,待你如珍寶,生死相付!」
歐陽少恭有了瞬間的怔愣。
生死相隨,卻是咫尺天涯。
一個永不知曉,一個永不可及。
他怎知……世間從來無人待他如此……
片刻的恍惚之後,歐陽少恭心如明鏡,深深地望了面前的女子一眼,沉聲說道︰「你是遙姬,作了安魂曲與想遙戀的遙姬。」
女子婉然笑道︰「妾身正是蒼遙姬。」
歐陽少恭忍不住笑了出來,「安魂曲、想遙戀……無怪如此……可憐你心中所系之人,卻從不知你情深如此。」
蒼遙姬不以為然地笑笑,「妾身從未想過以這般感情困擾墨姐姐。墨姐姐這樣好的人,值得世間最好的一切,妾身心中牽掛過多,也只能以這種方式任性地守著墨姐姐,不需顧慮其他……若然妾身生為男子,定會向墨姐姐求親,只可惜,天意如此。」
因為深愛著對方,故而希望對方得到最好的幸福。
這樣的心情,歐陽少恭並非不能理解,相反,他很清楚這種心情。
先前的不悅和殺意逐漸消散,他看著眼前的魂魄,微妙地有了一點同情。
那一曲「想遙戀」,若是由她演奏出來,定是聞者落淚。
永遠無法實現的單戀之曲,近在咫尺卻永不可觸及的絕望,在最近也是最遠的地方看著所愛的人,無法傾訴,深藏于心中的甜蜜而絕望的感情——原來這首曲子是這樣的來歷。
蒼遙姬讀出歐陽少恭神情變化之後的含義,竟是笑了出來。
「公子,可別弄錯了。妾身一直很幸福,能這樣守在墨姐姐身邊,妾身很滿足。妾身會看著墨姐姐得到幸福,那就足夠了。」
蒼遙姬望了一眼沉睡中的墨北微,向著歐陽少恭狡黠地眨了眨眼楮,「公子,你又怎知,世間定不會有人真心待你?」
歐陽少恭听出那句話的言外之意,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惡意,「你不怕我心存歹意?」
蒼遙姬很是篤定地笑道︰「如墨姐姐這樣的人,世間可是沒有幾個。若是傷害她的話,最後後悔的,定不會是墨姐姐。」
說完這句話,蒼遙姬的身影逐漸淡去。
歐陽少恭望著墨北微,神色莫名。
「後悔的,定不是墨北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