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李承明 第六十六章 張亮受刑

作者 ︰ 過油肉

缺了一塊的月亮朦朦升起來,慘淡地透過大理寺牢房內高開的小窗,搖搖蕩蕩,模模糊糊。

遍體鱗傷的張亮閉著眼楮,渾身傷口疼得發緊,就是想動動眼皮,也要費上許多力氣。他費力地睜開了青腫不堪的雙眼,好一陣才適應了地牢中昏暗難以辨物的光線。

極其難熬中,往事雪片般涌來︰「少時在家種田,後來天下大亂,民不聊生。于是參加了張須陀的部隊當兵吃糧。當時的流寇亂民幾乎沒有一個不在張大將軍的手里吃過敗仗。沒想到大海寺一戰赫赫有名戰無不勝的張須陀竟然戰死了。于是他又跟著秦叔寶投靠了李密,再後來又跟著李密投了大唐。跟著秦王滅王世充,擒竇建德,受到了秦王的賞識,漸漸的做到了天策府的天策府的車騎將軍••••••」

此刻他渾身上下連條褻褲也沒有,赤條條地被幾條大粗鐵鏈子掛在半空中。他畢竟是武事上歷練過來的人,稍一留神就已明了自身傷勢。肋骨折了幾根,渾身上下有百余道鞭痕,幾乎找不到完整的皮膚,嘴里的牙齒已經被打掉了三顆,腳踝骨已經粉碎,能否醫好就要看運氣了。胸月復之處有五處炙傷,是火筷子和烙鐵烙出來的,大小各不相同。

自己這點事,若在先前,本也算不上什麼,可自南北統一後,秦王不但位居三公之上,且身兼尚書、中書兩省掌令,領陝東道、益州道兩大行台,舉手便可提調天下兵馬,成為讓皇上、太子寢食不安的「大尾」。東宮提防著秦王,秦王即使沒有奪儲之意,又豈會不做自保打算?秦王的勢力大都在關東,朝中支援實在寥寥可數。自己被關在這里已經有五天了,別說熟人人了,除了行刑的時候連大理寺的獄卒都在沒見過。外面的看守都是齊王府的人,次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嘩啦———」

一盆水當頭澆下,他痛叫一聲,刺辣得激抬了眸,渾身傷處火辣辣揪心般疼痛,「他娘的,這盆水里必定是放了鹽了。」張亮心里咒罵道。

「齊王殿下到!」一個聲音高叫道。

台階高處,一個人緩步走了下來。身後跟著一名文吏和四個獄卒。

張亮一邊想著他這是第幾次屈尊降貴來到這里,一邊半耷拉著腦袋,恢復成半死不活的模樣。

只听齊王問道︰「他還是不招麼?」

一名獄卒答︰「回殿下,小的們使盡各種手段,可他—」

「好嘛!骨頭夠硬,我喜歡。」李元吉哼哼一笑,順手從牆壁上取下一根粗大的綴滿了細刺的長鞭,用鞭竿搭起他的頭,「嘖嘖嘖,讓本王看看,還認不認得出咱們張將軍?」

張亮想轉過去,卻扯動了左半邊臉上的青腫,疼得他齜牙咧嘴,好半天緩不過勁兒來。

「你瞧瞧你,這是何苦呢!張將軍,該說的,本王對你說過了;不該說的,本王也提點過你。你要是再執迷不悟,本王也沒有耐心陪你再耗下去••••」李元吉輕輕地笑道。

張亮的唇抖索了半天才吃力地說道︰「齊王殿下,張亮身為天策車騎,雖官職卑微,卻也是陛下親簡的朝廷命官,不是尋常販夫走卒。朝廷有禮制,刑不上大夫,殿下如此折磨微臣,恐于朝廷臉面上不大好看•••••」

啪!一記厲鞭當即打得他啞了聲。

李元吉冷道︰「用不著跟本王講這些虛套的話!告訴你,本王奉的是皇上口赦,專來審問你這亂臣賊子的。別說大理寺和刑部,連正牌子御史大夫也管不著。刑不上大夫?你看看自己這模樣,也他媽配?少廢話,你若是不想多吃苦頭,今天就把指使你到洛陽招兵謀逆的那個人招出來,要不就別想活過這晚,明白嗎?!」

張亮垂著頭,沒有聲息。

元吉揮手又是一鞭︰「說啊!」

良久,斷續的聲音伴隨著血水一起吐了出來︰「臣••••已經說過,臣跟那些人都是舊相識,臣請假到洛陽探望朋友,不知殿下•••••到底想讓臣說什麼••••」

「好,好。」元吉怒極反笑,「答得真是好啊!你大概不知道吧?你所誓死追隨的秦王殿下,我那可憐的二哥,現在已經被北門禁軍軟禁在府中了。今天下晌的時候,宮內傳來了皇上的敕旨,李靖即將去接收你們家秦王苦心經營訓練多年的蒲州精騎;本王奉命出任門下侍中,領司空餃。你不是傻子,當知道這些事情究竟意味著什麼。你為秦王遮掩至今,他也不曾來探視于你,這就是你們所謂愛下如子體恤將士英明神武的二殿下。你自己好好想想,這麼苦撐下去,于你究竟有何好處?」

張亮偏過頭瞥了齊王一眼,有氣無力地說道︰「殿下,你刑也用遍了,話也說盡了!難到還不明白麼?張亮官職雖然卑微,卻也是朝廷制命,我雖是天策府的車騎將軍,做的卻是朝廷的官。張某就算萬死,也絕對沒有謀大逆的念頭膽略。秦王何等雄才偉略?他就算要做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怎麼會差遣我這等不入流的小官去做?說句不好听的話,天策府里什麼樣的人才沒有?我這份才情膽識算得老幾?殿下,不是我狡辯,你就算真的要問大逆案子,也找錯人了」

這個張亮如此狡猾憊懶,氣得李元吉真想一刀砍了他的腦袋。他強自壓住胸中的怒火,咯咯笑道︰「你敷衍得本王好啊!我倒還真不知秦王府中居然還有你這號食古不化頑劣透頂的人物。也罷,今天我跟你明說了罷。這是你最後的機會。明日早朝,皇上就要頒布敕旨,我那威風凜凜的二哥,從此就再也不是什麼勞什子天策上將秦王殿下了。你雖然肚子里沒什麼墨水,但也當知道「庶人」二字是什麼意思。一個被削奪了兵權和爵位的李世民,真的值得你用自己的性命去保他麼?你自己仔細思量好了,明日秦王一旦被廢,你的案子就算是定案了。你去洛陽招募私兵之事,現在長安已是盡人皆知。如果不是秦王謀逆,那麼就是你在謀逆。你說得不錯,你這麼個芝麻綠豆官兒,就憑那幾斗米的俸祿,謀逆,你也配?嘿嘿,你沒得到秦王半點好處,卻白白為他擔待了天大的罪名,你自己想想究竟虧不虧?」

這句一句話讓張亮立時出了一身冷汗。難倒秦王落敗已成定局了。自己此刻再死保秦王,日後史書一筆,當月兌不得一個「愚」字。可是此刻若是月兌口供出秦王,背主求榮的罵名著實受不得。而這位齊王殿下偏偏又是個沒信用的,去年他也答應要保喬公山和爾朱煥的性命來著,可結果又怎麼樣呢?一時間張亮心中天人交戰,垂頭不語。

李元吉見他這番模樣,心知剛才一番假話,已經初步瓦解了張亮的心理防線,心中暗笑︰「二哥啊二哥,我看你這次可是回天乏術了吧!」

他微微笑了笑,說道︰「你不妨仔細斟酌,若是仍然執迷不悟,本王便一刀切了你的卵子送你進宮去當太監。劉文靜身為太原從龍之臣,貴為門下掌印,功勛地位比你如何?看看他落得了什麼下場,再想想自己,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間了•••••」

說罷,齊王殿下扭頭對身後的獄卒道︰「把張將軍放下來,在去拿些酒菜來。」

四名獄卒立刻分頭行動,兩名過去給張亮松綁,剩下的兩名出去準備酒菜。

張亮剛被放下來就立刻癱坐在地上。盡管他的上也到處是傷痕但他實在是沒有力氣站起來。

「吱---」的一聲牢門被人推開,兩名獄卒一前一後的進來。前面的獄卒端著一個木盆,木盆放著一大塊熟羊肉,羊肉的上面插著一把匕首。後面的獄卒一手抱著一壇,另一只手里拿著一個大碗。

心亂如麻的張亮看到那塊羊肉的時候眼里突然出現了一絲喜色。可惜他這個眼神被李元吉捕捉到了。

李元吉呵呵地笑了笑,抬腿一腳將那名端羊肉的獄卒踹到在地上︰「兔崽子,誰讓你帶刀進來的?張亮要是出了什麼事本王就要你全見命。」

「小的知錯了,請大王息怒、請大王恕罪。」那名獄卒忙爬在地上連連磕頭道。

「滾出去。」李元吉喝斥道。

那名獄卒好像是被嚇傻了,依然不停地磕頭。直到李元吉又賞了他兩腳這才連滾帶爬地跑出牢房去。

張亮早在那名獄卒磕頭的時候就看那獄卒的兩只鞋底上怎麼一只縫了一塊白布。在仔細一看白布上是寫了字的,一個字是秦,一個字是安。

「秦安」,看來這個獄卒是想告訴我秦王安然無恙。那麼齊王剛剛一定是在騙我。張亮想。

李元吉揮了揮手,又一名獄卒將木盆里的羊肉切成了碎塊。然後放在張亮的面前。

張亮拿了一塊羊肉放在嘴里勉強嚼了幾下就囫圇咽了下去。然後又喝了一大口酒。

李元吉沖著那文吏點了下頭。那文吏忙拿出紙筆來準備記錄。

「識時務者為俊杰,張將軍要是早點說出來又何必受這些苦楚呢?」李元吉笑著說道。

張亮放下手里的酒肉,含含糊糊地道︰「殿下,我知道您想讓我說什麼,可這是大理寺的天牢,在這里說謊,那是欺君之罪呀。去洛陽那點子事,我早就說清楚了,本來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讓您這麼一吵吵,仿佛真成了十惡不赦的大罪。我要是真的順著您的意思滿嘴胡謅攀東咬西,皇上他老人家知道了還不得凌遲了我?我勸您還是省省心吧!沒有的事情,我斷然不會胡說,我雖名為將軍,但在天策府不過是一個趕車駕轅的馬夫頭兒而已,您說秦王殿下派我去干謀逆的勾當,這說出來誰信吶?明知是自取其辱的事情,我勸您還是收手的好,否則在皇上面前,您老人家面上也不好看不是!」

李元吉差點氣的背過氣去。敢情你是在玩我啊!

真是無語了,我家這個破鐵通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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