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李承明 第六十五章 東西角力

作者 ︰ 過油肉

封倫與裴寂一起出了承天門,然後互相作揖告辭。

封倫在在隨從的扶持下上了自己的馬車,說道︰「回府!」

車夫抖動手中的韁繩,兩匹通體雪白半根雜毛皆無的俊驥緩緩挪動腳步,沿著承天門街由慢而快跑了起來。

長安街頭的建築物不斷自馬車兩側晃過,封德彝卻全然無心賞看,他所有的心思都在適才的廷議奏對上。從頭回憶到尾,自覺無甚紕漏之處,一顆懸著的心到此刻方才放了下來。太子秦王爭奪儲位,都城長安局面詭異莫名,他身在帝側總領中書省,行事說話半步都差池不得。說起來他也是堂堂大唐宰相帝國重臣,但是無論是皇帝、太子還是秦王,哪個都不是他這個中書令惹得起的角色。裴寂、齊王支持太子,蕭瑀、陳叔達意屬秦王,這是全天下人人皆知的事情。也正因為如此,他這個貌似中立的中書令的意見才會在武德皇帝那里頗受重視,也正因為如此,太子和秦王也才會花費了大力氣來拉自己。自己既然哪邊都得罪不得,也只能兩邊虛與委蛇,只是這種游戲過于危險,猶如赤腳行走在鋼絲之上,一個不慎,便會處于萬劫不復之地。

不知覺間馬車已經駛回到自己的府門口,封倫慢慢地下了馬車正要進府。卻听得一個刻意壓低了的聲音詭異地在身後響起︰「封相好一副仙風道骨,想必今日與裴相、皇上交談甚歡吧!」

幾乎是轉瞬之間,封德彝渾身上下已被冷汗浸濕,他愕然轉身望去發現一個戴著寬沿大帽身材雄壯的漢子正站在他背後。斜眼瞥了車前的貼身隨從兼馬夫封富一眼,卻見封裕兩只盯著那漢子的眼楮中顯露出無盡的懼意

封倫雖說也頗為驚懼,但多年練就的宰相城府畢竟不同于凡夫俗子,他對著封富揮了揮手示意他先回去後笑道︰「堂堂天策府左車騎將軍張公謹,竟然這副打扮來見老夫。也不怕丟了秦王殿下的臉。」

張公謹隱藏在大帽子底下的面容上浮現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我若登堂入室的求見封相,只怕封相心里更會不安吧!皇上今日將蕭相國和陳相國都遣了出來,卻獨留封相與裴相在殿內,如此看來只怕用不了多久封相就能與裴相並駕齊驅了。」

封倫微微笑道︰「公謹不必多說無用之言,盡管道明來意,封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封相真是個痛快人!」張公謹贊了一聲道︰「公謹此來,別無他意,只是想打听一下封相適才在兩儀殿中和皇上都說了些什麼?裴相又說了些什麼?皇上可有什麼決定?」

封倫笑了笑將裴寂說的話全部告訴了張公謹,卻隱去了自己問皇帝的話。

張公謹大帽子底下的眉頭皺了起來自言自語道︰「裴相好算計啊!」

接著又說道;「多謝封相,今日之惠,秦王異日必然有所厚報••••」

封倫面色凝重地搖了搖頭︰「請公謹轉告秦王,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裴相之策雖然狠毒但皇上卻並未最後下定決心。如今之計,是要想辦法封住貴府車騎張亮的嘴,只要他不開口,皇上就無法決斷。若是張亮熬不得刑,說出什麼不相宜的話來,那時就算皇上有心回護秦王,朝堂之口悠悠,恐怕他老人家也有心無力。張亮雖小,卻負街亭之干系,公謹務必將封某的話轉達秦王。」

張公謹點了點頭情真意切地道︰「封相放心,良言句句在耳,公謹不敢耽擱,此刻就回稟秦王。大恩不言謝,以圖後報。封相保重!此番公謹驚嚇了封相,還望恕罪•••••」說完左右望了望轉身離開

封倫望著張公謹遠去的背影,抬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嘆了口氣緩緩地走進府門。

裴寂回到府邸,剛剛下車府內家人便上來回話,說東宮太子詹事趙弘智求見。裴寂點了點頭道︰「去沏盞茶來!」然後邁步進了正房客廳。屋內客座上,趙弘智正自搖著扇子坐在客座上。

看到裴寂進來,趙弘智忙起身施了一個禮︰「東宮小吏冒昧來訪,請相爺恕罪。」

裴寂哈哈大笑,用手點著趙弘智道︰「弘智當世豪俊,入樞拜相也是遲早之事。閑話少敘,說說你的來意吧!老夫洗耳恭听。」

趙弘智把扇子合攏,面色沉靜地道︰「相爺何等睿智之人,豈能不知下官的來意?適才兩儀殿議政,說的是張亮募兵的事吧!這消息現在恐怕已經傳遍了內廷,秦王府必定已經知道了,東宮又怎會得不到消息?下官別無他議,只是想問問相爺,張亮一案,聖上準備如何措置?」

裴寂頭也不抬,端過下人奉上來的茶,掀開蓋子吹了吹浮葉,卻並不喝,旋即放下杯子,反問道︰「太子的心意我是最清楚不過的,只是你們這些太子近臣的心思老夫卻模不透。你不妨說說看,這件可大可小的案子,你趙弘智以為應當如何決斷?」

趙弘智面容嚴肅地說︰「太子是君,弘智是臣,弘智就算再執拗,斷然不敢做越俎代庖之事,還請相爺說個明白,皇上是否已然決定撫平波瀾不予深究?」

裴寂起頭注視了魏征片刻,淡淡點頭道︰「不只皇上,就連其他的幾個相國也都是這個意思。」

趙弘智嘆了一口氣,恨恨地說道︰「事情居然如此,真真是荒謬絕倫•••••」

裴寂笑著問道︰「弘智何出此言?皇上愛惜秦王,卻也絕無鄙薄太子之意,何謂荒謬絕倫?」

趙弘智正顏道︰「相爺見多識廣,當知天子家事瑣細皆干社稷。皇上身負九鼎之重,若要大唐江山穩固,或太子或秦王,總要有個了斷。聖心既定,終歸要裁抑一個以安天下。若是皇上決意擇秦王為儲君,就應當明詔授其東宮之位。若是皇上並無易儲之意,就當廢秦王干預軍政之權,限其封邑,去其羽翼。似此等既不易儲又不裁抑秦王,固然是皇上一番拳拳愛子之心,卻恐怕太子秦王無一能得全首領,如此措置,豈非荒謬絕倫?」

裴寂哈哈大笑道︰「弘智果然不愧是世之俊杰,胸中果有宰相機樞,一番鞭闢針針見血。所謂英雄所見略同,老夫雖不是什麼英雄,久在帝側參預朝政,卻也不是不識大體之人。放心吧,張亮一案,皇上雖不會深究,卻也不會全然姑息秦王置之不理。方才朝上,老夫已經正式向皇上建言,封秦王于洛陽,裁撤天策上將府,恢復親王常制。皇上雖未當場應允采納,卻也意動,至多不出一個月,皇上必有明敕。」

趙弘智听了裴寂的話,低垂眼瞼沉吟片刻,︰「相爺果然是宰相風範,晚生佩服之至。不過相爺有沒有想過封秦王于洛陽,削天策府權,對常人管用,對多年領兵在外征伐攻殺的秦王卻是無用的。洛陽乃兩代東都,物厚民豐,王世充無能之被尚且據之多年,諸侯不能下。晚生就是想問問,相爺可有什麼制約之策?」

裴寂喝了口茶道︰「老夫建議皇上授李世勣山東道行台尚書令,加封魯國公,待太子登基後晉封魯郡王,總領山東軍政全權。」

趙弘智點點頭道︰「相爺高明,不過晚生以為齊王也得出京,否則武德之後天下不寧。請恕晚生無禮了••••••」說完告辭離去。

房玄齡的府邸里房玄齡默默地听完了張公謹的敘述,半晌未發一言,手中拿著一部未讀完的《論語》閉目沉思。

張公謹也不說話,只是不動聲色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茶盞中的茶水。

過了許久房玄齡招下人進來,吩咐道︰「沒有我吩咐不要進來,若有客來訪,除杜先生外一概擋駕,就說我身體不適,正在靜養。」

「公謹,張亮現在關在何處?可曾探到此案將由誰來審理?」下人出去以後房玄齡小聲問道。

「關在大理寺,主審的人是齊王。」張公謹不假思索地答道。

「東宮那邊可有什麼消息?」房玄齡嘆了口氣又問道。

張公謹苦笑了一聲道︰「東宮上下現在正彈冠而慶,都說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算人者天亦算之,這報應來得倒也太快了些,文干之仇今日便得報亦。」

房玄齡搖了搖頭道︰「如果只是如此那就好了,我擔心的是東宮耳目眾多,太子、齊王俱為一體,他們在朝中內廷勢力龐大,皇上耳根子又軟,一旦有變,我們會措手不及••••」

張公謹垂頭沉思片刻,說道︰「玄齡兄,你說若是先發制人在長安動手,我們有幾分勝算?」

房玄齡苦笑了一聲︰「敵眾我寡,談何勝算?一旦禁軍插手抑或是皇上頒布明敕,我們連長安城都沖不出去。」

張公謹不以為然地說道︰「內城總共能容得下多少人爭戰?我們就算只有千名勇士,若是能得地利天時,一樣可把局面反轉過來。」

房玄齡聞言渾身打了個冷戰︰「你的意思是說潛入太極宮內設伏?」

張公謹冷然道︰「只要北軍的常何和敬君弘肯合作,大事必然可成。」

房玄齡用手拍了拍額頭道︰「如此看來,我們在長安就還是有一搏之力的。不過怎麼說這也是一步險棋,非萬不得已不能用之。此事還是等我今晚向秦王稟告過,在做決定吧!」

張公謹不耐煩道︰「你們文人就是麻煩,辦大逆不道的事情,還要擇個黃道吉日?拖拖拉拉何時是個盡頭?此事宜早做準備,否則若是萬一圖窮匕現,恐怕就來不及了。」

不好意思,今天出去辦事。更新晚了,請大家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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