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天,凡臣下朝,一回府就來到了紅絲閣,好像听了什麼笑話似的樂不可支。
一桑泡了一壺花茶過來,笑著問道︰「喲,什麼事兒高興成這樣子?」
凡臣喝了口茶,說道︰「我問你,你是不是跑到洪德王府上搗亂去了?」
一桑先是一驚,可後來感覺凡臣並沒有什麼怒氣,便說道︰「哪有,我哪兒有這膽子,人家畢竟是堂堂王爺呢。」話雖這麼說,可一想到那天的事兒,還是忍不住抿嘴偷著樂了。
「你呀你,今兒個下朝的時候,洪德王居然叫住了我,同我閑聊了幾句,言談間很是同情我,說是家里的女眷確實很難安撫,要我多費點兒心思,甚至還說什麼可以把王府的丫頭送給我一些,很是譏諷。」
一桑有些抱歉,說道︰「老爺,真是對不起了,都是我胡鬧……」
凡臣擺了擺手︰「好啦,我不是來責怪你的,我還不知道你?你不是那種人,一定是有什麼原因才那樣的。這樣也挺好的,至少在他心中,我就是這麼塊不成器的料,也就不會來多留心我。我要做什麼事的話,也方便些。我就是好奇,你到底去他府上做什麼了?」
一桑撲哧一下笑了出來,便簡單地把洪德王寵妾滅妻,自己看不過去,相幫著說了幾句話的事兒告訴了凡臣。
凡臣卻有些吃驚︰「這,玉春怎麼變成了這樣?」
「唉,人哪,都是會變的。她,早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湘姨太了。老爺,這點,您可千萬要記住。」
忽然,珠生有些驚慌地來稟告說︰「主子,門房那兒的小廝來報說,說洪德王夫人來咱們府上看您……」
一桑一下子站了起來︰「什麼?夫人她親自來咱們府了?」
凡臣也有些訝異︰「一桑,什麼時候你同這位夫人成了閨中密友了?呵呵,你們聊吧,那我先去忙了。」
凡臣先走一步,一桑也急急忙忙地出門去迎接夫人。
「夫人,您怎麼親自過來了?這不是折我的壽麼,有什麼事,您吩咐一聲也就是了。」
「你說哪里話,咱們倆還用得著那麼客套麼?左右無事,來你府中坐坐罷了,還不帶我去看看你住的院子?」
兩人攜手走進了紅絲閣,倒是引起了不少下人的圍觀。
終于,在廳堂里擺上了紅絲閣里最高級的點心以及上好的茶,可即使是這樣,可能也不能叫夫人看得上眼。一桑也知道夫人不在乎這個,可是在不在意是夫人的事兒,可有沒有這份尊敬的心就是自己的事了。
見夫人喝了一口茶,一桑才開口道︰「夫人,您有話就直說吧,今兒個上我這來,是有什麼要事吧?」
夫人有些不自在的一笑︰「真是什麼事都瞞不過你這個鬼丫頭。」說完,下意識地看了看門口。
一桑了然地說︰「您放心吧,門口離這兒遠著呢,而且又有我最得力的丫頭守著,不會有人听見的。怎麼?是很嚴重的事?」
夫人苦笑一聲,說道︰「唉,何止嚴重啊……原本這話我是怎麼都不該對你說的。可你也知道,我實在是連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了。再不說,我真的要活活憋死了。俗話說,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同你商量商量,也總比我一個人在那兒干著急強。」
說完,夫人就一股腦兒地把自己那天在書房听到王爺說的話,以及眉姨太的慘死,還有自己懷疑春雨也參與其中,全部說給了一桑听。
她最後說道︰「老實說,我也不知道這番話說給你听是不是害了你,許是我自私了。這字字句句都是要掉腦袋的話。我作為洪德王府的主母,萬一出了事兒,內宅里首當其沖的就是我。一桑妹妹,我,我等于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與你手了」說到這里,夫人的聲音微微顫抖。這兩人心中都十分清楚,這是件多麼翻天覆地的大事。
一桑閉了閉眼,盡量平靜地說︰「夫人,您希望我怎麼做?」
夫人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說起來,你是局外人,也許能比我看的透徹些。而更重要的是……」夫人握住了她的手,「我當你是我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一桑不知道,夫人說這些話到底是在利用自己還是真心以待,也許兩者都有吧。一個王爺身邊的女人,一桑不相信她還能有百分百的赤誠。不管她是真的信任自己還是病急亂投醫,一桑知道,自己是真的被卷進一場大事里了。
一桑需要好好想一想,也平靜一下心情,夫人沒坐多久便告辭回去了。
等她走後,一桑漸漸地有了頭緒,仿佛一下子,一切都變得清晰了。柳春所說的任務究竟是什麼事,她終于知道了。
怎麼辦?這件事,應該要告訴他嗎?也許他早就知道了,不,想想他是肯定知道了洪德王的野心,不然也不會把精力都放在王府這邊。夫人不可能知道自己與柳春的事,她來找自己,也可能只是找個依托,死馬當成活馬醫罷了。而憑自己這麼一個女子,是根本不可能撐下這個擔子的。
決定後,她便立馬動身,帶上珠生去了仙繡坊。
柳春最近手下情報不斷,因此倒也經常待在仙繡坊里。誰都不會想到,如此門庭若市的一個繡坊,居然是個小小的情報中心。
听到有人回稟說趙姨太來了,柳春簡直不敢相信,馬上跳了起來讓人把她請進來。
一桑進來後,屋里本來站著的跟班、屬下們也全都知趣地退了出去。兩人相對無言,畢竟還是有些尷尬的。
一桑率先打破沉默,開口道︰「我今日來,是有很重要的事兒要告訴你。」
柳春心里有些打鼓,很怕听到自己以為一桑會說的的那句話。他只是喝著茶,一句話都不說,任由一桑說下去。可天知道,他心中已經緊張成了什麼模樣。
「今兒個,洪德王的夫人來找我了。」
柳春一愣,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上︰「她來找你做什麼?」
一桑感到有些悲哀,自己和他是什麼時候開始這麼生分的?連自己同夫人和解了,成為了好友他都不知道,或許是,不關心?
她淡淡地把自己同夫人的關系變親近的事兒三言兩語地說了,末了,把方才夫人的來意和盤托出。
果然,柳春並沒有露出很驚訝的神色,只是略略皺了皺眉︰「也就是說,洪德王只把自己圖謀不軌的事兒告訴了春姨太,而自己的夫人卻是無意間得知了這個消息,甚至想要阻止他?」
一桑嘆了口氣,感到有些頭疼︰「是啊,就是這麼個事兒。我估模著,你口口聲聲的任務也就是為了這件事吧?我也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畢竟,夫人她對我不錯,我確實想要幫她的,只不過有心無力。」
柳春沉吟了半響,說道︰「這樣吧,改天你約她去茶樓喝茶,到時候我也去。如若她問起,你便說,我是一個能幫她的人就對了。」
一桑點頭應了,想想也是,除了柳春,確實也沒有人能擔當的起這麼一件天大的事兒了。
事情說完了,她便起身要走。
柳春眼神中閃過一絲失望,略帶苦澀地說道︰「你就沒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麼?」
一桑的腳步頓了頓,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大步走了出去。
走出仙繡坊,刺眼的陽光讓她的眼楮閃了一下。不是不難過的,只是,她真的不知道究竟怎麼做才是對,與其這樣,不如什麼都不做吧。
一桑走後,柳春怔怔地看著她離去的方向,半天都回不過神來。這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一切都會變成這副模樣呢?
可現實連思考的時間不給他,手下們一個接一個地進來匯報最近的線報,他又重新把思路拉回到了洪德王所圖謀的事情中來。
據報,洪德王已經悄悄地派人把西南軍火庫里的一些大炮、西方的長槍等等兵器往京城運了。不過,由于路途遙遠,而且兵器這種大型物件運送起來也十分費力,估計最快也要三個月左右的時間才能到達京城。
負責押送的人是洪德王很早前就私募的軍隊,論實力,比起護國軍隊有過之而無不及,皇室這邊也不敢貿然行動。可若由得他把那些兵器運了過來,恐怕一場腥風血雨也是在所難免。如今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偷襲。先不論他西南軍火庫里另外大批的庫存,先把眼前這批解決掉才行。可是,押送軍隊行走的路線極其詭秘。自己的人跟蹤了好久,也不過是發現了個大概。要偷襲,沒有對方詳細的路線圖是完全不可行的,連布置都來不及。
一轉念,想到方才一桑找到自己的事兒,柳春靈光一閃,計從心來。也許,洪德王夫人這個忙,自己還真的能幫。而且,恐怕也只有自己,能幫她這個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