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起了個早,做好自己分類的事情就心想著抽空偷跑出去,她想見見返回連府的大夫人,就算是看一眼也好,心里才安心;她邁著細碎的步子走在回廊上,一個勁兒地回頭眺望,生怕被人瞧見;無奈她早已經成了某人眼中釘肉中刺,就是等著她犯錯,即便是阿四隱藏得再好,她依然堵在臨風閣外面,不依不饒。
「你這麼匆匆忙忙,是準備要去哪兒啊?」二夫人綺甄深吸一口氣,斜睨著剛剛走出來的阿四,嚇得阿四倒退了幾步,差點沒站穩而摔倒。
阿四倒抽冷氣,當即慌了神,低著頭不敢吭聲。
綺甄冷笑一聲,又走近了阿四;她豈會不知阿四這麼匆忙地離開臨風閣是要奔去哪里?就是知道她要去金縷樓,所以她才派人死死盯著這個丫頭,一大早地守候在此,就是等著阿四自投羅網,沒想到,還是被她給抓住了。
阿四撲通跪在地上,叩首說道︰「阿四想…想去看看大夫人,知道她返回連府,想看看她…有沒有什麼大礙。」
「你一個小丫頭,能幫上什麼?」綺甄冷厲地啐道︰「況且,如今你要明白你在哪一房,你在我臨風閣的寒梅園,那就必須給我安安分分地待在寒梅園,哼,什麼去探望大夫人…我看你是想告訴大夫人,好讓她把你再要過去吧?」
「阿四不敢,阿四沒有這樣想過。」阿四抬起頭,淚眼婆娑地說︰「二夫人,求求您,您就讓阿四見見大夫人吧,阿四真的很擔心她。」
綺甄見阿四如此關心大夫人,更是火上澆油,氣不打一處來,那大夫人是何許人,居然讓一個小丫頭擔著冒犯家規的危險,也就只是為了能見上一面。綺甄是個風塵女子,只尋得風花雪月,在她眼中的人情世故自然淡薄,因此也不難理解,她為何會想不通阿四的舉動;然而,在她心里,阿四的舉動卻恰恰讓她極端,她覺出的味道,很簡單,那就是阿四根本就沒有把她這個二夫人放在眼里,明明知道自己是伺候二夫人,卻心里想著大夫人,還敢口口聲聲要求自己放她去往金縷樓。
綺甄越想越氣,更是對阿四罵道︰「你這個丫頭,真是養都養不熟,本來我看著你還有幾分手藝,想好好收著你,沒想到,你居然心里想著大夫人,完全沒有把我放在心上,好…那我就不跟磨嘰了,我告訴你,大夫人你就甭想見著了;你只要一天在我寒梅園,你就一天都別想出這個門。給我帶回去。」
「是,二夫人…」其他的丫環將阿四從地上扶起來,拽著她返回了臨風閣,阿四就是百般個不願意,她也拗不過好幾個人的力氣,畢竟她才是個十二歲的孩子。
回了寒梅園,幾乎所有的事情,綺甄都讓阿四一人操辦。阿四捧著燒好的茶水放在桌上,然後為二夫人沾滿一杯,二夫人端坐在椅子上,陰冷地喝道︰「還愣著干什麼?倒了茶,難道不會遞給我的嗎?」。
阿四趕緊將斟滿的茶杯遞上去,二夫人湊過去一些,隔著距離嗅了一口清香,然後趁著阿四不注意的時候,抬手一揚,將茶杯推翻,剛剛沏好的茶水是滾燙的,就這樣直接倒在了阿四的手背上,阿四嚇得大驚,丟了手中的茶杯,又摔在地上,碎了。
「你干什麼?」綺甄連忙站起來,怒吼道︰「就是端茶倒水,你都不會嗎?」。
阿四惶恐地跪下,捂著自己燙紅的手背,噙著淚說道︰「二夫人…阿四不是故意的…」
「哼。」綺甄咄咄逼人地啐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想著大夫人,就是伺候我的時候,心里還是想著她,想著想著自然就滑了手…是不是?」
「阿四不敢,阿四剛才並沒有想大夫人。」阿四反駁著說︰「阿四只是想茶水太燙,會不會傷了二夫人,所以才走了神…」
「你自己都承認自己失了神,這可不是我說的。」綺甄震怒地責罵︰「至于你是為了什麼而失了神,我沒有興趣知道,也根本無從追究,哼,你一個小丫環,居然敢害連府的二夫人,你自己說該怎麼辦?」
「二夫人,阿四真的不是存心的…二夫人…阿四下次再也不會了。」阿四哀求道。
「給我把這些碎片用手一個一個地撿起來,然後跪在院子里好好地反省,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吃飯也不能站起來。」綺甄踢了一腳阿四,然後拂袖而去。
「嗚嗚…」阿四跪著移動兩步,顫抖著雙手將碎末的茶杯慢慢地拾起來,可是茶杯碎片太鋒利,將阿四的小手刺破,就是流了血絲,阿四也已經無動于衷了。
站在門外的其他丫環平日里與阿四相處得還算不錯,看到阿四的手流了不少血,他們都跑進來,幫著阿四清理干淨,然後簡單地包扎一下手指,以免傷口感染。
蘭 正愁著如何為自己梳頭裝扮,趕來的半夏神色慌張,看了主人一眼;蘭 見了她,笑著說道︰「半夏,你一早上去了哪兒?快過來給我梳頭吧,這頭型實在太難弄,我怎麼學都不會。」
「大夫人。」半夏杵在蘭 身後,接過蘭 塞給她的梳子,心慌意亂地說︰「大夫人…半夏有事相求…」
蘭 朝著銅鏡里望去,正巧看到半夏異樣的神色,于是扭頭又問︰「半夏,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
半夏點了點頭,說道︰「一早,就有人跑了告訴半夏,說是阿四在…在二夫人那里出了事兒。」
「什麼?」蘭 霍然站起來,急問︰「阿四怎麼了?她怎麼回事?」
半夏抿了抿嘴,稍微平靜下來,然後說︰「听說,阿四偷偷跑出來,被二夫人抓住,後來又因為倒茶的時候燙傷了二夫人,現在就被二夫人責罰,一直跪在寒梅園的院子里,不讓吃飯,也不給起身。」
「這…」蘭 焦急地團團轉,雙手一攤,蹙眉說道︰「難道二夫人看不出來,阿四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嗎?」。
「大夫人。」半夏又說︰「丫環們都差不多十幾歲,在主子們眼中,下人沒有什麼年齡分別的,只要伺候主子,即便是幾歲的孩童也得擔當些,這一次阿四燙傷了二夫人是該受罰,可是…可是也不應該罰得這麼嚴重啊。」
「可不是。」蘭 一跺腳,就要沖出去,卻被半夏拉住。
「大夫人,您要干什麼去?」
「當然是去寒梅園找阿四,我不能任由那個二夫人糟蹋阿四了。」蘭 氣鼓鼓地說,半夏拽著她,勸道︰「其實半夏告之大夫人,並不是期望大夫人現在闖過去救阿四,此事尚未弄清楚,自然不能隨便過去救人,萬一真的阿四犯了大錯,就是鬧到老夫人那里,大夫人也說不過去啊,反而又助長了二夫人的氣焰。」
「那依你之言,我如何做?」蘭 想了想,覺得半夏言之有理,于是又問。
半夏認真地想了一會兒,說道︰「我看不如大夫人親自過去以探望之名,去拜訪二夫人。」
「哼。」蘭 悶哼一聲,啐道︰「按照禮數,不是她應該要來拜見我嗎?我才是大夫人,我就是坐著,她也必須站著。」
「大夫人,此時情況不同,阿四不是在她手上嘛…」半夏勸道︰「半夏知道,讓大夫人這麼做確實有點委屈,可是如今我們要想辦法將阿四要過來,就算您救得了她這一次,也不可能救阿四一輩子啊。」
蘭 冷靜片刻,細想半分,覺得半夏說得對,于是她長吁一口氣,又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們要借助這一次的事件,將阿四名正言順地要過來?」
「大夫人,如今這個形式,要想在連府立足,自當要見機行事。」半夏走到蘭 身邊,安撫著說︰「之前的連府可以說是風平浪靜,只是被血咒一事而籠罩,過了半年之後,少爺也搬回來連府,人丁一多,當然是非也跟著過來。」
「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我們要想在連府立足,光有個頭餃已經完全不夠了。」蘭 冷笑說道︰「可是即便是這個頭餃,我都不在乎,我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是不是連府的大夫人,也不在乎連少爺的心究竟在哪一房,更加不會在乎老夫人的看法。」
「可事實上,您終究是連府的大夫人啊。」半夏無奈地嘆息︰「這個頭餃會跟著大夫人一輩子,如今您破了連府的詛咒,就是下一個老夫人,連府的規矩,世世代代都是這樣傳下來的;其實二夫人要爭的就是一個實權,如果大夫人不能像老夫人那樣爭取實權,這往後的日子會更加難熬,二夫人再誕下小少爺,就為時已晚了。」
蘭 焦慮不安地來回踱步,听了半夏的話,她一直心神不寧,這究竟是不是她要的生活,她好像已經無從選擇,如果可以的話,她想倒回三天前,就算與某人浪跡天涯也好過在這里勾心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