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一面玉牌若失在其中,再想找回也不是易事。萬一哪個見錢眼開的奴才拾了不交,哪怕是把整個弓月書院翻了個也是無濟于事。
「咚咚」窗口傳來的扣擊聲擾亂了楚星昕的思緒。
難道是螭吻回來了?不對,若是螭吻或者其他下人,只會敲門怎會敲窗?況且此刻觀秋苑里的下人全被螭吻帶走尋找玉牌,整個苑里只剩下楚星昕一人。這突然響起的聲音顯得有些詭異。
他警惕地問道︰「誰?」
「咚咚」扣擊聲再次傳來,獨不聞有人回答。
「有膽敲窗,無膽應聲嗎?」。若是別的孩子,遇到這樣一幕多半會嚇得躲在床下一聲不吭。
楚星昕卻是一邊慢慢地向門旁走去,一邊故意出聲好吸引窗外人的注意力,「無膽鼠輩,難道你是害怕所以連話也不敢說麼?」
他的人已到了門邊,猛然拉開門竄了出去。窗子就和門在一個方位,所以他一出門也可將窗外的景象看了個清楚。
「是你!」待看清來人,楚星昕心頭一松,沉著臉,冷言道︰「難道你不知道未經主人允許隨意闖入是極不禮貌的嗎?不過我也不怪你,人與動物的區別就在于,前者懂禮,而後者只會砰砰亂撞卻不知答話。」
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上弦月。公然的諷刺,上弦月卻似未听懂。歪著頭,笑嘻嘻地看著他。看得他心里直犯嘀咕,難道這丫頭轉性了嗎,竟然罵不還口?
「你是不是在找這個?」窗內透出的燭光讓他清晰地看到她手上的東西︰巴掌大小的碧綠色玉牌,玉色極為通透,在燈光下閃著柔和的光。正面刻著繁復的龍形圖案,背後刻著一個「九」字。底部還懸著紅色的穗子,正被上弦月倒拎在手上。
「我的玉牌原來竟被你偷去了。還來!」楚星昕急步上前,伸手一抓,卻是抓了個空。上弦月早有防備,幾步一轉已退出了老遠。
「這是我中午在雪地上撿的,好心來還你,你卻說我是偷。哼,即如此我就索性作個偷兒罷了,將這玉牌就佔為己有!」
楚星昕冷笑︰「你想不還就不還了嗎?有能耐你盡管拿去,我現在就找珞先生去!」
「就算我得不到,卻能毀了它!」上弦月說著,高高地舉起玉牌就要往地上砸去。
「住手!」
上弦月得意地笑,「你不是要找珞寧麼?怎麼不去了?」
楚星昕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上弦月問︰「隨我怎麼樣都行嗎?」。
楚星昕咬牙道︰「隨便怎樣都行。」
上弦月道︰「那你跟我來吧。」
「去哪里?」
上弦月卻不再答他,轉了身就走。楚星昕無奈,只能緊隨其後。心中卻是萬分惱怒。被一個丫頭這般威脅,還是平生頭一回。而他竟然還不得不屈從。
哼,且等著。等到東西到手,再細細找你算帳。這般想,才讓他心里好過一些。
上弦月走得飛快,出了觀秋苑往左一轉,穿過後園,越走越僻靜,最後到了書院的後門。這後門是下人們日常進出的地方,此時時辰尚早,所以並未下鎖。輕輕一推,虛掩的門就打開了。上弦月也不多說,穿門而出。
螭吻已將整個書院都找了一遍,但哪里尋得到?看看天色已晚,光線晦暗不明,也不便尋物。遂吩咐了下人再尋一遍,自己先行回去再問問楚星昕,是否遺漏在別的什麼地方。
然而,一進門卻發現整個觀秋苑空空如也,不見了楚星昕的人影。
恰在此時,似又感知到了什麼。猛然轉過頭,黑暗中,一個黑色的人影嗖得一下超過院牆,消失在黑暗中。
「不好!」螭吻臉色一沉,足尖一點,人已化為一道黑色的虛影閃電一般地竄出,向著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楚星昕已跟著上弦月出了書院走了好長一段路,越走越僻靜。眼前只有樹影重重,燈光稀落。似乎已到了郊野之地,不遠就是荒山隱隱。周圍也是一片安靜,只听得到他二人腳踩在雪地里發出的「嚓嚓」聲,以及漸漸急促的氣息。
楚星昕終于忍不住,喊道︰「丑猴子,你到底要帶我到哪里?」
上弦月終于停了下來,四下瞄了瞄,似乎在觀察地形。看夠了,這才道︰「就是這里了。」
楚星昕道︰「走了半天,你就是要帶我到這里?」
上弦月點頭,揚起手,又拎出那塊玉牌晃了晃,促狹一笑後,揚手一扔——玉牌在夜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飛了出去。
「不要!」楚星昕臉色頓變,順著玉牌飛去的方向追去——
玉牌並未飛遠,就落在不遠處的雪窩里。楚星昕又惱又恨,只想著拿回玉牌再好好找那丫頭算帳。然而他的腳剛剛邁出幾步,便听「嘩拉」一聲,連人帶玉牌竟都陷了下去。
一陣雪塵紛飛後,楚星昕已跌在一丈多高的坑里。痛得他齜牙咧嘴,潮濕的坑底使得他一身鮮衣華服污斑點點,沾在身上又臭又難受。所幸玉牌未失,他也顧不得滿身狼狽,拾起玉牌細細地擦干淨後揣進懷中。而後才去審視周圍的環境。抬頭去望,但見頭頂一洞,露出天上數點寒星。
此際才終于明白,原來那丫頭引自己來此,竟是挖了個坑等他來跳。
「喂,丑猴子!丑猴子!」連呼幾聲,卻不見她應答。
難道她已經走了?將他騙至此處,就是想凍死他?那丫頭心未免忒狠了!楚星昕扯著嗓子,將平生所有的粗言穢語都搬出來罵了個遍。可惜,他是豪門出生,能接觸到的髒話也是屈指可數,所以罵來罵去也僅有「猴子、笨豬、狗蛋」之類的用詞。
罵得累了,縮著身子無奈地嘆。自認堂堂男子漢,今日卻被個丫頭整到這般地步。叫人知道了,怕是連大牙都要笑掉。
「咕咕」肚子傳來抗意聲。中午因那一碗雞湯讓他倒足了胃口,粒米未盡,晚膳又為玉牌丟失而著急,已是兩頓未吃。孩子最是耐不得餓,楚星昕當然也不例外。
他此刻腦中所想的不再是怎樣找上弦月算賬,而是冒著香氣的火腿湯、油亮亮的豬蹄兒、咬一口便流出湯汁的灌湯蝦餃……
越想肚子越餓;越餓越是想。這無疑是惡性循環。
就在此時,忽然從洞外飄來一陣肉包子的香味。難道是想念過甚,產生了幻覺?楚星昕皺著鼻子又嗅了嗅,不錯就是肉包子的味道。
他不光聞到了包子香,還清楚地看到了包子。
包子就在洞口上,一只小手拿著的。上弦月半張臉也從洞口露出,笑嘻嘻地道︰「餓了嗎?想不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