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似火的衣裳,發髻上珠釵環繞,配著她那一臉即喜又傲的神色,格外張揚。正是秋晨兒。身後還跟著兩個貼身的婢女,時刻顯示出她那尊貴的身份。
「前天不想來,不代表今天不想來。」楚星昕冷淡的態度與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姐姐,你也來了。」秋晚兒也看到了她,笑著上前打招呼。
上弦月心嘆︰怎麼到哪都遇得上她?
秋晨兒卻是連看了也不看她們一眼,只對楚星昕道︰「星昕,我們去拜花神娘娘吧。」她拉著楚星昕就要往廟里走,眼里再也看不到旁的人。
而楚星昕冷冷地撥開她的手,道︰「拜花神是女孩兒的玩意,我不去。」
秋晨兒道︰「怎麼是女孩子的玩意呢?花神娘娘掌管世間情事,無論男女只要誠心祈求,就能得到花神娘娘的保佑。晚兒,你說是不是?」
她說著轉眸看了秋晚兒一眼,冷冷的,讓秋晚兒不禁打了個寒戰,只能應和著她的話道︰「是,是這樣的。」
一直沉默的上弦月聞言接話道︰「似乎挺有意思的,晚兒我們也去瞧瞧。」
說罷拉著秋晚兒的手鑽入人流,向花神廟的大殿而去。
楚星昕嘆了口氣,只能任由秋晨兒拉扯著走。
廟外是人山人海,廟內卻是十分安靜。大殿中間一是方香案,案上是鮮花環繞,案後是花神的塑像。高約五尺,雙手拈花,神態和美;鳳眼微睜,含笑凝視低下祈求的信男信女。
秋晨兒拉著楚星昕先佔了兩個最前頭的莆團。楚星昕隨意而坐,瞧瞧那尊神像,又看看周圍參拜的人,只覺得對著一尊泥人拜求,實在可笑。
上弦月雖也學著大伙跪在莆團上,但眼楮卻骨碌碌亂轉,只覺得這也有趣那也有趣。
周圍跪拜的人,多是花季少男少女,祈求姻緣。只有他們四個半大不小的孩子,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上弦月的目光轉到秋晨兒身上——那平常飛揚跋扈人此際也跪得筆直,默念了幾句後,重重地磕下頭,以示誠心。再看秋晚兒,雙手合十,嘴唇微動,默念有詞。
難道晚兒也有心上人了?想到此,上弦月暗暗生笑,悄悄地挨過去,想听一听她說些什麼。耳還未貼近,秋晚兒卻忽然轉過了頭,道︰「月兒,你不拜拜花神娘娘麼?」
上弦月眨巴著眼楮問︰「我又不求她,為何要拜?」
秋晚兒道︰「你可以求花神娘娘賜一段好姻緣給你。」
上弦月聞言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道︰「她自己還不是孤零零一個人坐在廟堂上?若真有神力,為何不先給自己一段好姻……」
話未說完已被捂住了嘴,秋晚兒道︰「不可亂說,被花神娘娘听到就糟了!」
說罷,又忙沖著花神像磕了幾個頭,嘴里喃喃地念道︰「月兒有口無心,花神娘娘莫怪,莫怪……」
上弦月心道︰求她的人那麼多,她若是每句話都听得到,豈不是要累死了?
靈眸四下流轉,最後又落在花神像上,只覺得那神像渾身晶瑩潔白,一塵不染十分漂亮。隨口便問道︰「那是神像是什麼捏成的,這般漂亮?」
「是漢白玉。」秋晚兒隨口而答,閉目祈禱,根本未注意到身旁的上弦月已悄然離開。
瞧她們拜來拜去,楚星昕十分不耐煩,正準備起來走時,忽然看到神像微微一顫。心頭驚道︰莫非神像活了?然而再定楮細看,神像又一動不動,絲毫未變。難道是看錯了?是了,這殿內堂香火太旺,薰得人頭昏眼花,看錯也不稀奇。但那綠色的綢布又是什麼?綢布就拖在花神的裙擺側面若隱若現,再細一看,綢布下分明有一雙紅色的繡花小鞋子。
楚星昕不動聲色,悄悄地繞到側面,這才瞧清原來那綠色綢布就是上弦月的裙袂。
頭上的珠釵已取在手,她使勁地刮著神像背後,發出嚓嚓的聲音。只因眾人離神像還有段距離,又加上忙著參拜,根本沒有听到這細小的響動。
「喂,你在做什麼?」
忽然听到聲音在身後響起,上弦月心頭一驚,側目看去,卻見楚星昕不知何時竟也攀到神像後。而花神娘娘原本光潔的後背,在她的摧殘下已是慘不忍睹。
「你跟這神像有仇麼?」楚星昕問。
上弦月忙將釵子藏進懷中,嘿嘿地干笑兩聲,顧左右而言他︰「我只是想來瞧瞧花神娘娘到底是不是真得有靈。現在我已經弄清了,這確實只是個假人。你瞧,我用釵子扎她都沒有反應。」
楚星昕道︰「扎?那又何須在背後挖個洞?」
上弦月見瞞不過,索性一咬牙從懷中掏出一把東西,道︰「這玩意太硬,我只鑿了這一點點碎片,分你一半,你不許告訴珞寧。」
楚星昕不明所以︰「這有什麼用?」
正說著,忽又听有人喊道︰「誰在神像背後?!」
「不好,被發現了!」上弦月大驚,然而不等她跳下神案,便已見周圍密密碼碼地圍滿了人。有人指指點點,有人大聲喝斥,更有人吆喝著便要上前來抓他們。
上弦月驚恐之下,只想逃離別人的捉拿。她未及旁顧,蹭得一下就已跳到花神像上。本想從神像上攀過逃開,但那神像哪里經得住她的折騰,身子一歪便一頭栽下神案。又「鐺」得一聲悶響,將前頭巨大的香爐砸翻。在香灰四散飛揚中,那尊美麗的花神像摔成了兩截,頭首分離,慘不忍睹。
上弦月也是一個骨碌,滾得老遠。睜開眼時,但見頭頂圍滿了層層的人,指責之聲此起彼伏,她也听不甚清楚。只看到秋晚兒神情緊張兮兮、秋晨兒又怒又有些幸災樂禍、楚星昕臉上的擔憂一閃而逝……
「誰如此大膽,敢褻瀆花神娘娘!」一聲厲喝傳來,人群自動地閃開一條道。然後走出一個身著杏黃長衫的姑子,臘黃的臉上帶著怒色。
後園植滿了桃樹,此時正值花期。遠遠看去,一樹一樹的粉紅,爛若朝霞。蝶兒聞香而至,翩躚舞蹈。
上弦月就靠著桃樹桿,腳隨意地踢著剛剛冒出頭的青草,目光落在不遠處的青山上,不知在思索什麼。
「喂,你知不知道你闖了大禍?那神像可是城里人集資所塑,打碎了神像就等于得罪了全城的人。」秋晨兒見她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刻意地提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