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寧听罷,心疼地揉了揉她的頭,道︰「傻月兒呀。你就算想救晚兒,也不能將自己陷入這種地步。雖然夢淵能在必要的時候相助一把,可是這里畢竟是楚城,萬一出了什麼意外的狀況,夢淵自身都難保,還如何能保護你?還有御用樂師這個身份,你得到容易,想擺月兌也許就由不你了。」
上弦月垂著頭,愧疚地道︰「對不起珞寧,月兒又錯了。」
那模樣,就像是溫順的貓兒,哪有半分桀驁不馴的模樣。似乎也只有在珞寧面前,她才會這樣的乖巧。
珞寧道︰「月兒沒有錯,只是用錯了法子,把自己陷入險境。晚兒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辦法。」
上弦月「咦」了一聲,轉念間又明白了,道︰「珞寧,你跟張晉雲私交很好嗎?」。
之前听楚星昕說過珞寧今晚能入宮,是因張晉雲的關系,想來二人頗有交情,只是這份交情是怎麼來的,上弦月就不知道了。
珞寧遂又將先前的一些事情簡單地道了一遍。在听到秋夫人已去逝的消息,上弦月頗吃了一驚,又听到秋皓守著秋夫人的墳,靜等兩個女兒的回歸時,心中又是百感交雜。
最後,又听珞寧道︰「晨兒和晚兒的事,張國公已同意相助。只要他肯出面,這事頂多十天時間就能完全解決。」
「呀,那個張晉雲真的答應相助了?太好了,太好了晚兒和晨兒終于不再受苦了。」上弦月剛歡呼了兩聲,忽地又語氣一沉,嘆息道︰「我折騰了那麼久,到頭來竟成了一場空。什麼忙都沒幫上。」
珞寧愛憐地道︰「傻月兒,所以我才說你用錯了方法。看看你現在,將自己陷在什麼樣的地方了?這種地方,你難道都不怕嗎?」。
上弦月裂開嘴笑︰「我才不怕呢憑我的聰明,誰能奈何得了我?」
珞寧道︰「是呀,憑你的聰明別人是奈何不了你。可是你自己卻給自己尋了個御用樂師的身份。你知道何為御用樂師嗎?那樣的身份表面確實光鮮,但也就意味著你以後要隨時听從皇帝的召令,想再回到以後舒暢的日子可就由不得你了。這就所謂的有得必有失。」
上弦月道︰「你的顧慮我知道。我只是想成為御用樂師,能和權貴拉上些關系,然後救出晚兒跟晨兒。一旦她二人解救出來,我們就逃之夭夭。反正有夢淵在,想溜也不是什麼難事。」
珞寧道︰「你想得太天真了我且問你,這里的主人,也就是崇華夫人,她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你的真實來歷?」
上弦月點頭,前一刻還似懂非懂,後一刻忽然間明白過來。隨之神情跟著一緊,「珞寧你的意思是……」
珞寧道︰「我一來,她就已經猜到我是誰了,想來定是對我們的底細知道得一清二楚。她不過只是一所官ji院的主人,就已能查到這些事。楚靈國隨便一個府衙想要查出這些,自然也是一如反掌之事。身為御用樂師,你覺得,到時你還能甩甩袖子一走了之嗎?」。
「那,那怎麼辦呀」上弦月終于急了。之前確實把事情想得太過容易了,現在听珞寧一說,只覺如夢方醒,原來還有這許多的事,竟是她未顧慮到的。
早知如此,今晚就不逞能了,這什麼狗屁樂師,她才不想當呢可是她如今已是騎虎難下。
「也罷,也罷我就暫且在這里呆一段時間,等晚兒和晨兒能出宮了,珞寧你,你就帶她們離開這里。」
她說得瀟灑,可是心中卻有深深的傷感。才相逢,便已看到離別,如何不傷感?
珞寧卻笑得一片坦然,他道︰「傻月兒,你覺得珞寧會叫你一個人留在這里嗎?」。
上弦月道︰「珞寧,難道你有法子?我現在可是御用樂師了,身份綁著,除非皇帝下令,否則又豈能隨便離開楚城?」
珞寧笑道︰「這事我已經替你想到法子了。當今皇帝對琴樂並不是十分喜愛的,此界樂師的選撥,也只是為了取悅張貴妃。只要張貴妃不再傳召你,允許你離開,那麼皇帝自然也不會多管什麼。眾所周知,張貴妃乃是張國公的親妹。而我又與張國公頗有些交情,只要把此事跟他說一說,想來他也是願意幫這個忙的。」
听到這番話,上弦月懸著的心才落地。剛才輕吁了一口氣,忽然間又想到幾個月前大著膽子在他面前表白的一幕,心中頓覺一涼——當日,他已婉轉的拒絕了她。那麼她再隨他回去,又該以什麼樣的身份相處?
養女嗎?然後再听從他的安排嫁給別人?可是不跟他回去,她又該去哪里?
心,又亂了。
心亂,只因他。
珞寧當然察覺不到她此時矛盾的心情,他只看到她的臉色忽然就沉了下來。眸子中依然美麗,神采卻分明一黯。
他問道︰「怎麼了月兒?是頭在疼嗎?讓我看看。」
他伸手,輕柔地翻開上弦月後腦的青絲。血早已止,但傷口處的發絲已被血浸過,凝成了一塊塊的疤。
珞寧看著是說不出的心疼,上弦月裂開口呵呵地笑著︰「早已不疼了,不礙的。我只是因為在這里呆了些時日,跟這里的姑娘們也都有了感情,忽然想到要離去,有些不舍罷了。」
已經被拒絕過一次,上弦月當然也不敢再吐露心中實情,只能如此道。
說到此,忽然間又似想到了什麼,聲音陡然撥高︰「崇華夫人不會輕易放我離開的。她向來當我是她搖錢樹,如今好不容易盼到我魚躍龍門,身份大變,頌音閣也將因我這御用樂師的身份而名聲更大。她又怎麼會願意放我一走了之?珞寧,你要知道,我在這里可不是上弦月,而是以罪籍的身份充為官ji的。」
珞寧笑了笑,道︰「她再不願意,但公平交易下,她也奈何不得。」
上弦月道︰「公平交易?什麼意思?」
珞寧道︰「即便你真是官ji,現在成了御用樂師也有被贖身的資格了。明天我就去找崇華把你贖出來,她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這樣做無論是對誰都是最周全的做法。」
說到底,上弦月當初是被用作頂包誤入此間的。崇華夫人將錯就錯,壓下了此事。若是此事被上頭查出,也屬欺瞞之罪。崇華夫人當然明白這層道理,所以即使心中不樂意,也無可奈何。畢竟珞寧的身後還有張晉雲、柳亦真這樣有權有名的人物。
上弦月道︰「但還有個問題……」
她未說完,珞寧便已了然,接著她的話,道︰「你是擔心我付不起你的贖身錢嗎?」。
醉舞可是楚城第一名ji,一夜千金。如今又成了御用樂師,身份更是抬高了不少。想替她贖身,這個數目絕對不小。珞寧雖不是個窮人,但也絕不是富到可以一擲千金的份上。
上弦月在擔心,他卻笑得坦然,淡笑著道︰「月兒乖,有我在,這些事你就不必操心,我會處理好的。要相信珞寧,好嗎?」。
他的笑,一如當初般溫和。
上弦月乖巧地點頭。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值得相信,那麼這個人就是珞寧;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能叫她完全地安下心來,那麼這個人也一定是珞寧信任,是從多年前那個雪夜里產生的,這些年來只是越來越深,一如她對他的感情。
第二天清晨,還不等珞寧去見崇華夫人,崇華夫人便已派人來請。
看到崇華夫人時,她正倚在臨窗的軟塌上,清晨的陽光灑落在她一身。使得她整個人看起來慵懶,而風情萬種。
抬手揮退了身旁的下人,她抬眸對珞寧一笑,道︰「清早就將珞公子請來,叨擾之處實在抱歉。只不過,珞公子遲早都要上我這兒來,倒不如我先請,盡一盡地主之誼更好——珞公子請坐。瞧瞧,桌上的茶特意選了你最愛的綠胚茶。嘗一嘗,可有弓月城出產的香?」
珞寧道了聲謝,落落大方地坐下,端起茶盞淺品了一口,笑道︰「果然是好茶,入口香醇,回味悠長,比起弓月城的茶來,有過之而無不及——夫人如何算準了我一定會來登門拜會?」
崇華夫人笑了笑,道︰「珞公子也是聰明人,我們就直入主題吧。你是要準備要替醉舞贖身吧?」
珞寧微微淡笑,笑得雲淡風清,毫不驚訝崇華夫人的精明。他道︰「夫人果然聰明,不愧為頌音閣主人。既然如此,珞寧還望夫人能成全。」
崇華夫人道︰「醉舞到我這里已三月有余,這期間可花了我不少的心血。最初之時,為了最大的抬高她的身價,我只叫她表演了幾次舞罷了。所以說,前期她其實並未為我頌音閣帶來多大的收益」,她說罷一笑,「我是商人,在商言商,還望珞公子莫見外。」
珞寧道︰「夫人請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