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是箭密集的箭雨鋪天蓋地而來。
箭是來自于城牆頭上。典和城的守軍顯然早已在此設下了箭哨,一但有敵軍靠近,箭哨便會啟動。而箭對準的位置,就是那些剛剛攀上城牆的兵。好不容易就快要登臨,卻又被射下。就在前一天,還站在隊伍中听著楚星昕勵氣,並摩拳擦掌準備大干一場,現在卻都變成了一只只「死鳥」,紛紛墜落。
「王爺,怎麼辦?」手下的副將顯然有些慌了。
連他都開始慌亂,那麼那些正在前方準備攻城的士兵呢?情況當然只會更糟。
前頭沖鋒的士兵腳步開始放緩,已經攀在雲梯上的兵則在猶豫著是該迎著箭雨繼續往上攀還是往下撤?
楚星昕卻是一句也不說,翻身上馬領兵沖殺而出。但見他一手挽弓,一手引箭。前頭是密集的箭雨,他卻仿佛渾不在意。弓一揮,立時便拂去襲來的流箭,再搭上一箭,不及細看,便已放出。箭落處,正中一員敵軍小將。楚星昕根本不作停頓,不停地引箭搭弓。
「楚星昕,你不要命了,快回來」上弦月在後頭呼喊著,卻根本喚不回他。無奈之下,她也只能將腳一跺,也翻身上馬,奮力一夾馬肚,急急追上。
然而,只晚了一會兒,他二人間的距離就已相去甚遠。
楚星昕早已到了早前方的位置,一邊拉弦射箭,一邊呼喊道︰「兄弟們沖啊勝敗皆在此一舉」
原本已心生退意的士兵,見身為王爺的他都身先士卒,如此拼命。亦受其實影響,不但沒有退縮的反而比之前攻得更猛。
城樓上,那些敵軍的士兵們剛剛放出一輪箭雨,眼見已擊退了一批,後頭的也漸漸退縮。不料,只不過片刻,新一輪,更猛的攻勢卻又再度襲來。
楚星昕手挽長弓左右來回一拂,迎面幾箭簌簌落地。緊接著又引一箭——箭,離弦之箭,勢力如破竹。箭之落處是血肉撕裂的聲音。
然而,還來不及挽第二箭,又一波更回密集的箭雨便又襲來。
楚星昕眼見如此下去,自己兵力損失太過嚴重,卻根本連城牆頭都攻不上去。
眼下只有先打掉前頭的箭哨,然後才能繼續攻城。
可是箭哨設在高高的城牆上,是由數百名精良的射手組成。那箭也非普通的弓箭,而是特意打造成一排的巨弓。巨上一次可發十箭,整整五座大弓,齊齊一張,再同時放箭。于是箭便成雨,迎頭而來。正因為如此,所以那百余名箭手,此時威力便乘十,相當于千余名箭手。再加上前頭又有城牆作掩。所以城下即使有箭不斷的反射回來,對他們也造不成大的損傷。
再看楚星昕這邊的情況,前鋒的攻勢雖然猛,但剛剛靠近便被便箭雨給射了下來。橫尸于城下之兵,以千來計。
楚星昕心疼不已,別的兵眼見難以攻下,心中的怯意難免再起。而緊隨在怯意之後的便是退意。
怎麼辦?怎麼辦?
若是再攻,傷亡只會越來越嚴重。
若是撤退,那麼此一戰,便完全是以失敗來告終。莫說會對底下的兵們心里造成極大的打擊。而日後再如何重開局面,更是難上加難。
此時,東方的天際已徹底透亮。光明已臨,照耀凡事。可是光明之下,叫人看清的卻是支離破碎的尸首,遍地鮮血橫流,慘不忍睹。
光明已到,可是楚星昕卻看不見絲毫光明。心中只被陰霾所攏。
怎麼辦?怎麼辦?
正焦急間,忽又靈光一閃,急急呼道︰「火火用火攻」
箭還是那把箭,可是此時楚星昕和他手下的箭上已裹上了油布,燃起了火。
火光並不十分大,冒著滾滾黑煙,在空中劃出一道亮麗的弧線然後準確地落入城上巨弓之上。緊接著第二箭、第三箭、第四箭……緊隨而至。
那巨弓雖然威力極強,但本身質地卻是木制,哪堪火燒煙燻?火勢立時蔓延開來。城上負責箭哨的兵一時也顧不得再攻擊,急急撲火。然後,一邊的火還未及撲滅,更多火箭便又襲來,火勢更猛,難以控制。
城樓底下的楚星昕眼見這一抬奏效,頓時大喜。招呼一聲,便又一馬當先,直沖向前。他手下的兵,眼見前方的阻力減弱,主帥又如何拼命,也都爭先效死。一個個如螞蟻上牆攀上城樓。
城樓上的敵軍本是自恃有箭哨作依仗,現在箭哨被破,即惱又急。坐待敵來自然是不行的,城門因此大開。里頭閃出數千騎軍,迎著楚兵便殺開來。
楚星昕當然也不示弱。左右兩側早已埋好人馬,只等城中兵出,圍上去兩側進行殺敵。而楚星昕本人,則是帶著一列他自己在戰前挑出的精銳之兵,在正前面迎敵。
上弦月雖早知楚星昕功夫不錯,可是真正到了戰場上方才真正見識到。
原本的九公子是個十足的酒饋飯袋,可是此時的他卻是英武十足。手起,劍落,動作利索干脆。一劍刺出,敵人損命。劍撥出時,血污衣甲。而他,卻是連眼楮也不眨一下。叫人看著,似乎是休羅之神,根本不會憐惜生命。然而,戰場之上,何人不是休羅?
殺只有殺不是殺人就是被殺。生命于此時,卑賤如螻蟻。前一刻,或許還在殺人,後一刻便成了被殺的人。沒有對,沒有錯。甚至于,連你殺的人姓甚名甚都不知道。但,這又有何關系呢?
只要能殺了對方,活下自己,這便是全部的意義
上弦月停馬駐足在戰圈的邊緣處,瞪大了眼楮看著這一切。血,全都是血。殺人的、被殺的;揮刀的、落刀的;士兵們死前最後的申吟、倒在地上血肉模糊的身軀。一切的一切,血淋淋的地在眼前呈現。
原以為這些都不算什麼。這些也不過是戰爭所必須付出的傷亡,她也本該淡然視之。可是今天,此刻,親眼所見時,心靈卻被深深的震撼。
「血,好多的血。好多的血」她喃喃的自語,臉色蒼白如紙,仿佛一觸便會碎。眼前的場景,分明是第一次見,卻覺得再熟悉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