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琴魂者,一曲便令蒙西軍全軍覆沒。」夢淵的回答證實了她的猜測。
僅僅只一曲,就讓數萬生命瞬間消失。這是何種可怕的力量?
她低頭,只見琴魂漸漸隱沒于胸前。手中空空,明明什麼也沒有,可是那上頭卻已沾染上了數萬人的血。
「大猩猩大猩猩」忽然回神,想到楚星昕,她的心頭驟然漏跳了一拍。
楚星昕也在這片戰場上,並且先前被敵軍的箭射中倒下馬去。後來又怎樣了呢?她只記得,自己看到無數敵軍涌向楚星昕。深恐他出事,所以她顧不得多想便駕馬沖上前去。再後來呢?琴魂忽然覺醒,然後一切都像是陷入一場夢中一樣。再清醒時,戰場上的人都倒下了,只留下了她和夢淵。
楚星昕呢?是不是也受了琴聲影響?
夢淵遙手一指︰「他在那里。」
楚星昕倒下的地方,離他們並不遠,在他的周圍倒著一排的楚兵,顯然之前是在極力保護他的。
上弦月急急站起,後腦因她突然的動作而驟然一痛,仿佛頭裂一般。她身形一晃,便倒下,顧不得疼痛,她又掙扎著想起。
夢淵按住她,道︰「放心,他不會死。你對琴魂的控制力雖不好,可比之兒時卻有了較大的進步。奏曲之時,雖然神智已亂,但卻下意識的懂得收斂。所以你的琴聲並未對楚軍造成太大的殺傷力,只是另他們暫時昏迷罷了。而琴聲對楚星昕的傷害幾乎為零,他此時之所以昏迷則是因為中箭流血過多。我方才也已幫他止了血,所以並無大礙。你可以放心。」
上弦月听他說罷,這才輕吁一口氣。而腦後金針刺入的部位,也因她精神一下子放松下來,而痛感明顯。使得她下意識的用手抱頭,手才觸及到後腦,便模到一片粘稠的濕潤。
夢淵急急扶住她,道︰「你累了,睡一會兒。睡著了,就不痛了。」
上弦月卻在搖頭︰「不,我不能睡。楚軍都因我而昏迷,暫時喪失戰斗力。可那忽格不知何時便會殺回。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此時此刻,她竟然還惦記著這些。夢淵實在有些不解,她分明是不喜歡殺戮的人,為何還偏偏舍不得這片戰場?
他道︰「他們是死是活與你何干?這只是蒙西國與楚靈國之間的恩怨,這些人也是他們兩國之間必要時的犧牲品罷了,你又何必多管?我知道你放不下楚星昕,我們可以帶他一道走。離開這片戰場,離開楚靈國。莫忘了,你本就不是楚靈國的人,也沒有必要為楚靈國盡忠。」
「盡忠?」上弦月冷笑,「你以為我是在為楚靈國盡忠?」
夢淵道︰「你不是在為楚靈國盡忠,你盡忠的是你的友情。可是,如此這般,真有的必要嗎?」。
楚星昕就躺在不遠處,那一片血污中。此時的他已陷入深度的昏迷,萬事俱不知。可是那一雙劍眉,依然在緊斂,連昏迷都得不到平靜。
上弦月默然良久,方才道︰「他不會願意這樣半途而廢,我又怎能忍心拋下他。朋友,不就是該在最需要的時候不離不棄嗎?」。
嘆息。
夢淵沉沉地嘆息,他道︰「眼下局面如此,你又能如何?難道你以為憑你的琴魂就真能力挽狂瀾?今日只不過是事發突然,蒙西軍措手不及,才會造成如此大的傷殺力。可若是,忽格大軍回來,便不是那麼好應對的。你也應該知道,靈獸也好,琴魂師也罷靈力都有限,不可隨意透支。莫說你琴魂尚未真正覺醒,即使真正覺醒,若無別人的配合,以你一己之力也無法應對一場真正的大戰。」
「你說的我明白。」上弦月應著,語氣沉靜得絲毫不像一個十幾歲的少女。
倏忽之間,她卻又語峰一轉,道︰「無論如何,總歸會有解決的法子。忽格現在應該被張晉雲絆住。張晉雲亦非等閑之輩,兵力又在忽格之上。即使二人打個平手,等忽格回過神,趕回典和城,至少也已是兩日後。這兩日的時間,可以做許多事。」
風聲獵獵,吹得她的烏絲四散飛揚。
灰暗的沙場之上,那個綠色的身影,出塵月兌俗。
楚靈皇宮。
這幾日,宮中所有的宮女、太監,甚至連後宮嬪妃們,都格外小心謹慎,生怕一不小心就會受到池魚之殃。
引起這樣反應的,是前些天那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
瓊華宮在那一場大火中,化為灰燼。而曾寵極一時的柔妃,亦在火中香消玉損。原本,後宮中人都還在幸災樂禍,只覺一個失了寵的妃子死了就如同死了只螞蟻般,無甚特別。甚至,她們一心想著,如何在皇帝面前邀寵,以成為下一個寵妃。
然而,叫她們始料不及的卻是楚星暉聞知此事後,當場昏倒。醒後第一件事,便是下令嚴查此事。後宮中無論是高高在上的貴妃,還是卑賤的浣衣宮女,一個個都必須接受嚴格的審問。稍稍與此事掛上點勾的人皆被論罪。甚至在背後對柔妃有所抱怨的後妃,不論其背景如此,都直接被削去封號,打入冷宮。
一時間,人人自危。談「柔」色變。
而楚星暉除了忙于政務外,還親自督察此案,忙得無閑入寢,脾氣亦是越來越暴躁。貼身的太監在他身邊,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個。
夜晚的御書房里雖有燭光,可是壓抑的氣氛下,連燭燈籠下,似乎也叫人覺得昏沉。
沙沙的聲音是楚星暉翻閱奏章的聲音。
他已在龍案前,連續批閱奏章達四個多時辰,其間不飲不食。貼身太監終于按捺不住,小聲地提醒他該進餐了,他也恍若未聞。
那小太監想再出聲提醒,可是剛張了下口,又將話吞進肚里。生怕說得過多,惹陛下惱火。
不過幾日間,楚星暉已顯得憔悴了許多。雙眼通紅,卻還是不休不眠。
只有忙,只有忙碌才能叫自己暫時忘記失去她的痛。
若不是自己當時被沖昏了頭,怎麼會冤枉她?若非自己冷落,她又豈會葬身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