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林用吸管搗開牛女乃喝了一通,然後抬頭看我,「听說你做爸爸了。」
「嗯……」我尷尬地笑笑,不知道說什麼好。
明明已經結婚的人,而且有了孩子還和皮休在一起,說出來,簡直都是笑話。
但熊林並沒有像預期中那樣頭來鄙夷的目光,而是低頭繼續喝牛女乃,又喝了一通,然後再抬頭看我,「听說很可愛。」
「嗯……」這小子到底想說什麼,我都快被他弄得崩潰了。
「你真厲害」
丫的,別喝牛女乃了,你想說什麼,一口氣說完行不行?
我怎麼听怎麼理解,都不像在夸我,或者恭喜我。
「你像有一個人。」熊林又說,把空女乃盒放在了桌子上。
「啊?」我疑惑,他在說什麼?我知道我和他長得像,這個就不用說了吧
「你像我哥哥。」
「啊?」我的腦子完全跟不上熊林的思維,這小子的思維也太跳躍了吧比彩鈴還發散
「這件事情,我從來沒有和任何人說過,包括皮休。」
「唔……」
「我們是雙胞胎,我哥哥說熊森,我叫熊林,比他少一個木。算命的人說我們五行缺木,所以名字中多木。」熊林似乎在回憶著什麼。
幸好是兩兄弟,如果是三個,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個叫熊木。
「十二歲的時候,我和哥哥到水庫游泳,然後哥哥,就再也沒有上來。」
我感到渾身一陣發冷,意識到他在講他自己的故事。
「從那以後,我有很長時間都怕水,見水就會突然暈厥。那一天在健身房,沖澡的時候,我腦子突然就暈了過去,後來被掐醒後,發現是皮休,我沒想到會在那個時候遇到他。」熊林淡淡地說。
我這才明白那一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後來遇到了小易,知道皮休已經有了男朋友,你們的感情還很好。你知道我當時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嗎?」。熊林抬頭看我。
我搖頭。
「把你做了」
我打了個冷戰,不是吧我和你無冤又無仇……
「特別是在化裝舞會的那個晚上,幸好那個跟皮休跳舞的是別人不是你。我最討厭別人跟我搶東西,因為小的時候,我想要什麼東西,哥哥都會給我……」熊林嗓子沙啞。
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不明白小易為什麼說你特別好,現在我明白了,你和我哥哥很像,人長得像,脾氣也很像。哥哥走後,有很長時間我都覺得他還在我身邊。你大概覺得我們的感情很好吧其實不是,我以前很討厭他,因為他脾氣好,成績好,在父母的眼里,他處處都比我強,我們剛上初中,他們就私下里說,只能供一個大學生,他們選擇的是哥哥,不是我」
我默默地听著,熊林繼續往下講,他不看我,額前垂下的頭發遮擋著他的眼,讓我看不清他的眼神。
「我有的時候就在想,如果沒有哥哥,只有我一個該多好,那父母的愛就全是我的了。雖然哥哥從來沒有和我爭過什麼,但他就是很礙事他就像太陽,被期待著寄予厚望,我不管怎麼努力,也只是一只螢火蟲我打架惹事,做錯了事情,就推到哥哥身上,他從來都不辯解,但我就是討厭他這樣溫吞的脾氣」
熊林繼續抽煙,煙霧彌散在空氣中,讓人分外看不清他的表情。
「直到後來,知道哥哥走了以後,我才發現一個人的世界有多孤單我開始害怕,開始自責,覺得是自己的錯,開始討厭那個狹隘自私的我,我為什麼總想著如果只有一個人該有多好那天,放學後,我和哥哥去水庫游泳,水庫突然放水,我們誰都不知道,是哥哥用他的肩膀將我抗上了岸,然後,我看著水打著旋咆哮著將哥哥帶走了……」熊林的聲音哽咽了。
「對不起……」我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故事,更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講給我听。
「很討厭這個故事吧」熊林抬頭看我,眼楮紅紅的,似乎在壓抑著什麼,「你看,連你說對不起的樣子,都和他一樣。」
我打了個冷戰。
熊林將抽了一半的煙摁滅在桌子上,「我挺討厭別人和我說對不起的,這是哥哥經常說的話,我討厭他懦弱的樣子。」
我承認,我不知道該怎麼和熊林交流。
「我明明很討厭他,甚至是嫉妒著他,但他走了以後,為什麼又會經常想著他,希望可以再回到從前呢?」
「我想,你哥哥並不會在乎這些,不管你怎麼對他,他只是覺得你很孩子氣,你是他的弟弟,他不會記在心上。」
熊林笑了一聲,「是吧原來自己曾經得到過那麼多的寬容和諒解,卻渾然不知。如果當時被水沖走的是我,大概會好很多,母親不會被氣得病倒和去世,自己也不會這麼沒有價值地活在世上。」
「如果你哥哥在的話,他肯定不希望你這樣想。」
「好吧,就當是這樣吧我永遠都不會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了。」熊林打開一罐啤酒,「要不要來一罐?」
這個時候,似乎不應該拒絕吧
我點頭,「謝謝」
他打開另一罐,和我踫了踫,「難怪小易和皮休他們都說你很不錯,像你這樣的爛好人應該不會招致別人的憎惡吧除了我這樣心理陰暗的人」
熊林喝酒,我也跟著喝了一口。
熊林拍了拍我的肩頭,「我把他交給你了,希望你們幸福」
我愕然,但熊林的笑容很真誠。
「為我們化干戈為玉帛干杯」熊林又和我踫。
他自己先干了,我沒的選擇也干了,覺得一罐酒應該不成問題,皮休也該回來了吧
等我放下空罐的時候,感覺頭腦發暈,眼皮發沉,怎麼會只喝了這麼點酒就醉了?
還沒等我思考清楚,就覺得身體發飄,就听熊林嘆了口氣,「你果然沒有什麼值得別人和你較量的地方,連同樣的錯誤都會犯兩次」
我隱約意識到有什麼地方不對,但卻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眼睜睜看著熊林從沙發上起來,撫了撫我的腦袋,說,「再見,哥哥」
然後,從沙發後拿起一個背包,抗在肩上走了出去,開門的一瞬,光線照進來,然後熊林的身影消失再次關閉的門外。
我栽倒在沙發上,昏睡過去,人事不省。
迷迷糊糊中,感覺自己被扯被拉被拽被踹,還有個聲音在耳邊喋喋不休的罵。
什麼你是豬之類的東西……
結果,做夢的時候,我就真夢到自己變成了豬,莫名其妙地就穿越到了《千與千尋》中的神隱世界里去了,一直被小鬼追殺,但還醒不過來。
後來,好不容易從噩夢中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地躺在家里的床上,房間里煙霧繚繞的,皮休坐在床上抽煙。
嚇我一跳,如果不是望見他在旁邊,我還以為家里失火了呢
但,我們不是熊林所住的地方了,怎麼還在家里?
難道還在做夢,我就捏了一下自己的,捏得重了,就哎呀了一聲。
皮休抬頭看我,殺人一般的眼神,這冷颼颼的目光,就像一盆冰水混合物潑在我的腦袋上,當時就清醒了。
「睡醒了?」皮休從床上起來,兩只眼楮里都是紅血絲。
「嗯,啊……」我一個咕嚕爬起來,「熊林怎麼樣了?」
「跑了……」
什麼叫跑了?腦子里空白了幾秒鐘,我突然想起來和熊林喝酒的事情,一罐啤酒喝下去後,我好像睡著了,然後熊林用手撫了撫我的腦袋,一雙亮晶晶的眼楮盯著我看了看說,「哥哥,再見」
難道不是幻覺嗎?
我徹底地清醒了,腦子里的影像跟過火車似的,呼嘯而過,我這才意識到跑了是什麼意思。
「對不起,我……」
但我怎麼會在家里?想起來在夢里的時候一直被人掐被人罵,估計是被塞進車里,帶回來的。
「算了,隨他去吧」
皮休摁滅了煙頭,「連我都看不住他,竟然能夠放心把他交給你,我對你的期望是不是太高了點?」
看著皮休臉上嘲弄的笑,我說不出的沮喪。
「我就跟他隨便聊了聊天,喝了一罐酒……」
「酒里下了給他用的鎮定劑,你是豬嗎?」。
我暈了,誰知道熊林會在酒里做手腳,我說著就怎麼就那麼不濟事。他是玩魔術的嗎?我就見他把啤酒罐上的拉環拉開,然後遞給我,我就在現場,他怎麼做到的?
皮休看我,「你們聊什麼了?」
我本來想說是熊林哥哥的事情,但想到熊林說這些皮休不知道,還是不要說了吧,免得傷害皮休內心的情感。連皮休都不知道的事情,熊林怎麼會講給我听呢?就因為我長得像他哥哥嗎?真是個任性的孩子
明明兩個人年齡差不多,為什麼我會覺得他像孩子。大概熊林太個性了,我覺得我們就不像一個時代的人,我像奧吉桑,他像少年郎,覺得他個性張揚,但是卻又有著和他年齡不符的抑郁和叛逆,一個讓人很難理解的孩子。
「沒什麼,就隨便聊了聊。」我決定先不告訴皮休。喝酒前,熊林跟我說將皮休交給我了,我還很奇怪,他突然的退出和離開,大出我的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