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里無雲。唐宇把輪椅移到窗前,靜靜的望著窗外的四角天空,享受著這冬日難得一見的和煦暖陽。在她身後,屋子的四面牆壁完全被書架覆蓋,里面滿滿當當都是典籍和抄錄的心得,桌上擺滿了盛放各種藥材、成藥的瓶罐碗盒。地上的小藥爐上正煎著湯藥,蒸汽裊裊飄散,令得屋中彌漫著淡淡的藥香。
她的家族以毒術傳承,到唐宇這一代已經超過千年。但就是這樣一個精通毒術、名醫輩出的家族,卻沒有人能解得掉她身上的毒。她中毒了,這毒從她出生那天開始纏綿至今,令她的身體虛弱不堪,甚至無法站立,只能靠輪椅代步。
嗒地一聲輕響,時鐘指向正午十二點。唐宇原本虛弱到極點的身體徒然緊繃起來,臉上顯出兩朵不健康的潮紅,清秀面容因痛苦變得扭曲猙獰。
她身上的毒又發作了。唐宇只覺得有千萬道細流自她周身血肉骨髓中奔涌而出,強行灌入經脈,混亂卻又迅速地游走起來,仿佛千萬把尖刀,一寸一寸凌遲著她的心神。她閉上眼楮,努力的去分辨窗外傳來的聲響,希望可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這些年來,她都是用這種方法,來試圖減輕身體上的痛苦。
孩子們逗弄村頭那條大黃狗的聲音,媳婦們喊自家孩子回去吃飯的聲音,汽車開過馬路時按喇叭的聲音,遠處工地施工的聲音……
當這些形形色色的響聲漸漸變得遙遠,模糊到無法分辨的時候,她終于發現,這一次毒發的情況跟以前不太一樣。一向散亂的「細流」,竟然正在彼此融合。
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唐宇猛的睜開雙眼,只見窗外天空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朵黑雲。
黑雲內部蒸騰翻滾漸漸擴大,偶有幾絲紫電刺破雲團,一閃即逝。黑雲邊緣涇渭分明,晴朗的天空藍得刺眼。讓人覺得,仿佛是冥冥之中有一雙大手,將天空生生撕開了一個口子。
唐宇體內,萬千道「細流」終于融為一體,像一條奔騰的怒龍,左沖右突、飛速漲大。她只覺得經脈幾欲爆裂,骨骼因為承受不住壓力而咯咯作響,肌肉皮膚像是要被撕裂般的劇痛。
窗外,黑雲翻墨已遮天。雲團翻滾,緩緩轉動,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仿佛隨時都會將唐宇連同她的小屋一起吞噬。
翻滾不息的雲團驀地凝了一瞬,唐宇體內的「怒龍」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瞬間凝縮成一團。
然後,爆裂!
無比霸道的能量在唐宇體內爆裂,一息之間炸碎經脈、碾碎骨骼、絞碎肌肉。與此同時,閃電如一條張牙舞爪的銀龍撕裂黑雲,夾裹著道道紫弧擊下,頃刻間佔據了她的全部視野。
難道她這就要死了?唐宇在強光的刺激下閉上眼楮,恐懼絕望的情緒瞬間佔據了她的心靈。她不想死,她不甘心,她舍不得,她害怕……
可是,這一次似乎真的是沒有希望了。
「啊——」唐宇嘶吼出聲,耳中卻听到一聲嬰兒的啼哭。楞了一下,她發覺自己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輪椅,此刻正處于一個溫暖柔軟的懷抱之中。
空氣中依舊彌漫著淡淡的藥香味兒,但唐宇嗅得出,這絕不是她正在煎那副湯藥的味道。而且她獨居多年,房間里怎麼會有孩子的哭聲?唐宇好奇的睜開眼楮,一張異常蒼白卻溫柔動人的女子面龐,出現在她眼前。
見到她醒了過來,那女子露出欣慰的笑容,柔聲道︰「孩兒莫怕,有娘親在。娘親,不會讓你出事的。」
娘親?唐宇愣愣的看著眼前的女子,鼻子一酸,淚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她幼年時便父母雙亡,這樣的話,已經很多年沒有人對她說過了。
真丟人,這麼大了還哭鼻子。唐宇抬起手,正想抹掉臉上的淚水,卻突然愣住了。她看到了一只肉呼呼、粉團兒似的小手——那是一只屬于嬰兒的手。
下意識的曲張兩下手指,唐宇忽然意識到,這是她的手!她只覺得腦子里轟一聲炸響,亂成了一鍋粥。這是什麼地方?這女人是誰?還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究竟是在做夢還是……忽然,一個荒誕的念頭冒了出來——難道她穿越了?可是不會這麼離譜吧?
悶哼聲自唐宇身後響起,只听一個溫厚中略帶沙啞的男子聲音,急急說道︰「小湖,你……事情未必沒有轉機,你又何苦這樣做?」
女子輕笑道︰「這樣快破開禁制,看來大哥修為又精進了——」
「 ——」細微的碎裂聲自窗外傳來。女子止住話頭,微微眯起眼楮,柔和的目光中摻進了一抹寒意。
唐宇這才覺得,這屋里似乎過于寂靜了。
頓了一下,碎裂聲繼續響起,第二聲、第三聲……一聲緊似一聲。然後,呼喝聲、怒斥聲、金鐵交擊聲隨著一縷刺目毫光,透窗而入。唐宇忽然產生了一種錯覺——這屋子似乎是被罩在玻璃罩里。現在,罩子要碎了。
「得手啦!啊——」窗外有人歡呼,呼聲未絕,就變作慘叫。
女子面色微變,將目光投向唐宇身後,急聲道︰「大哥,若有不測,我求你帶這孩子離開……」
「小湖!」男子喝斷了她的話,溫厚的聲音里混合著焦急和濃濃的心疼,「我知道你放不下你夫君,可你難道就舍得下這孩子?」
女子虛弱的身子微微震了一下,低頭看向唐宇,目光中滿溢著愛憐與不舍。片刻功夫,那眼神變得堅定起來。女子背過身,自衣領中取出一顆水滴形狀的晶石吊墜,小心的掛在唐宇頸上,為她貼身藏好,口中一字一頓的說道︰「我曾說過‘江凜在水里,我就在水里,江凜在火里,我就在火里’,我的心意永不會變。大哥,我這一輩子,只求你這一次,求帶我的孩子離開。」
吊墜貼在唐宇胸口,上面還殘留著女子的體溫,令她心底微微一顫。
沒等那男人再開口,一聲悲憤、絕望到令人動容的嘶吼,徒然自窗外傳來。
「凜哥!」女子花容慘變,驚呼出聲。
唐宇只覺得氣血翻涌,那種因血脈相連而感受到的痛苦,幾乎要將她的心絞得粉碎。然後,一股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霸道能量,混合著足以凍碎心神的寒毒,自她丹田氣海中躥出。劇痛將她因震驚而混亂的心神,拉回現實——
「不是這麼倒霉吧?」愣了一愣,唐宇心中哀嘆著,眼前一黑,終于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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