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妖……取丹?」江小雨迷惑地眨眨眼,這四個字她都認識,可是湊在一起是什麼意思她就不知道了。而且,這跟小茗要抓肉包有什麼關系?她把那四個字在心里又過了一遍,突然睜大了眼,把貓兒提到江泓面前晃了晃,吃驚地問道︰「哥,你是說這家伙……這家伙是妖怪?呃……你沒弄錯吧?」
肉包別扭地喵了一聲,表示抗議。戲台上,林舞兒扮的小姐拍著胸口,念白道︰「哎呀呀,這個話兒怎麼好亂講?」
江泓看看貓兒,確定道︰「沒弄錯。」他見江小雨神情驚疑,不似作偽,心中暗嘆︰難怪母親常說教小妹的那位隱形宗師是「混賬」。連他都察覺到這只貓不太對勁了,那人身為天仙境界的宗師,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就算這小貓妖此刻看來全無危害,可妖性凶野,誰知道哪天會出問題?至少也應該把它的底細告訴小妹,提醒她人妖殊途,不可不防。哎,那人行事如此魯莽,小妹跟著他也不知是福是禍。他若是知道那位「宗師」也是妖,而且很有可能是活了幾百上千年的老妖,不知會作何感想。
「不可能吧?」江小雨把貓兒提了回來,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研究起來。妖怪不是應該藏在深山老林里,專心致志等著吃從東土大唐往西天取經的胖和尚,要麼就是變成大美女,找個書呆子唱千年等一回嗎?竹子叔雖然悶了點,但起碼悶的很酷,可這只除了偷吃睡覺看八卦什麼也不會的貓……江小雨納悶道︰「它到底哪里像妖了?」
江泓道︰「這只貓很古怪。它能听得懂我們說什麼,應該是靈智已開……」
肉包點點頭,得意地︰「喵。」
江小雨在貓兒頭上點了一下,道︰「不準打岔,否則我以後就把你當兔子養。」
肉包抖抖耳朵,疑惑地︰「喵?」
江小雨嘻嘻笑道︰「就是以後斷了你的魚肉,只準吃蘿卜,並且還是生的。」此言一出,肉包驚得全身絨毛乍起,立刻用前爪捂住了嘴,嗚嗚兩聲表示配合。
「這就叫‘惡人自有惡人磨’啊。」江泓輕笑一聲,立刻招來一人一貓的反擊︰「你再說一次試試?」「喵喵!」
外面戲台上,林舞兒義憤填膺地唱︰「……且看你得意到幾時!」
江泓郁悶了一下,今天這戲文配合得真是……怎麼跟排練好了似的?他咳了一聲,清清嗓子,繼續道︰「這貓兒不止靈智已開,而且凝結了妖丹,看成色應該已經到了化成人形的階段。可是它身上卻無甚妖力,只有它表現敵意之時,才能察覺到少許妖氣。這是萬萬說不通的……呃,小雨,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吧?」
「我知道,就是沒听懂。你就不能說簡單點嗎?」。這回輪到江小雨郁悶了。「靈智已開」她還能明白是怎麼回事——就是說肉包通人性嘛。可是「妖丹」是什麼東西,還有成色?妖氣又長得什麼樣子,要怎麼察覺,總不會是用鼻子聞把?她把頭湊進貓兒,用力嗅了嗅,只聞到一股包子餡味兒……
肉包不滿地扭了幾下,柔細的絨毛掃在江小雨鼻子上,癢得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手一松,肉包趁勢掙月兌了「魔爪」輕巧落地,邁著正宗的貓步,直奔桌子下面那包雞米花。
江泓這才記起,自家妹子雖然修為不低,但對修真道的認知,甚至還比不上首陽打掃山門的小道童。這讓他對小妹的那位師傅,又多添了幾分不滿情緒。他側頭認真想了想,道︰「這麼跟你說吧。人修也好,妖修也罷,都是要結丹的。修仙的有內丹,修魔的有魔元,妖修結的就叫做妖丹,修為越高深,丹的顏色就越是精純。」
他見江小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似要提問,搶先道︰「妖氣是什麼你不用理,只要知道妖氣越重,妖物越厲害就行了。」
江小雨噗嗤一笑,揭發他道︰「我看是你也說不清楚吧?」
江泓登時臉上發熱。「望氣」這一門學問他的確不太擅長,但也不至于說不清楚妖氣是怎麼回事。只是他深知小妹最喜歡打破沙鍋問到底,萬一被她那些妙想天開的問題問住,自己這做兄長的豈不是很沒面子?事到如今他只好板起面孔,道︰「你于修真道上之事一竅不通,說起來不知要解釋到什麼時候,還是回去讓那位前輩給你好好講解一番吧。」
他要是肯說,我還至于文盲……哦,不對,應該是「修真盲」到這個份上嗎?江小雨月復誹了一下。有時候她真覺得,竹子之所以不跟她講這些,不是因為他懶得說,而是是因為他自己壓根也不知道。
「好啦,說回肉包。」江小雨看了一眼那只吃的不亦樂乎的饞貓,道,「修煉到能化作人形的妖應該是挺厲害的吧?可是你又說肉包身上沒什麼妖氣,這听起來很矛盾啊。」
「的確很矛盾。」這個問題他也問過父母,想起他們的回答,不由得嘆息一聲,道,「這內丹十有八九不是它自行修煉出的,而是一只達到化形階段的大妖,將自己的妖丹渡入到它體內。它靈智雖開,但是因為無人教導,所以才遲遲沒有將之煉化,收為己用……」
江小雨只覺耳中轟地一聲,似有一道驚雷炸響。肉包體內有一顆不屬于它的妖丹;而自己在這個世界蘇醒過來時,內體也有一道來歷不明的水柔之力。肉包無人教導,一直沒將妖丹煉化,所以才無法運用妖力;自己有竹子叔教導,那日修煉九死玄功將水柔之力煉化,自此便可運用自如。難道……難道……
她不願江泓看到自己震驚的表情,彎下腰去捉貓兒,口中問道︰「那大妖為何要將妖丹渡給肉包呢?」
江泓答道︰「或許是出了什麼意外,或許是為了加快它修煉的速度。不管是為了什麼緣故,修煉不易,妖丹是妖物畢生修為所凝,肯將渡給它的,定然是它的骨肉至親。」
江小雨心中一顫,抱緊貓兒,繼續問道︰「有沒有可能……有沒有可能是肉包重傷患病,就要死了,它父母為了救它才這樣做的?」貓兒被它弄得極不舒服,又惦著沒吃完的美味,欲要掙月兌,忽然發覺主人摟著自己的手臂正在微微顫抖,便不再掙扎,把頭在她頸間輕輕蹭著,表達安慰。
江泓沉吟片刻,道︰「這倒是很有可能。父母疼愛子女之心一至于斯,雖是妖物卻也令人感佩啊。」
江小雨胸中一酸,抱著貓兒蜷在椅上,顫聲問道︰「那、那將丹渡給它之人會、會怎麼樣?」
江泓听到妹子語音有異,只道她是心中感動,倒也沒太在意她用詞的變化,答道︰「無論人修妖修,內丹都是至關緊要之物,一旦失去,輕則功力盡失,再無法結丹成功;重則經脈受損,終身癱瘓。」
「終、終身癱瘓……」江小雨眼前發黑,心潮起伏。
戲台上鼓聲敲響,一聲緊似一聲,江小雨心頭一陣恍惚,只覺當年那女子面色異常蒼白卻溫柔動人的面容,再次浮現在她眼前,柔聲說道︰「孩兒莫怕,有娘親在。娘親,不會讓你出事的。」那聲音溫柔中略帶沙啞的男人急急說著︰「小湖,你……事情未必沒有轉機,你又何苦這樣做?」
這些年來,她每每回想起這段經歷,也曾猜過那水柔之力的來歷,是不是那女子見到孩兒身中至陰寒毒,將自身功力渡給她保命。只是她總是覺得自己虧欠了那對夫婦,每次思及此處,都下意識的避開,不願深想,今日終于到了避無可避的境地。
你又何苦這樣做。江小雨目中含淚,心中暗道︰雖說父母疼愛子女之心與生俱來,但是……但是……你們知不知道,我並不是你們的女兒……不,我是你們的女兒!從今日起,我就是你們的女兒。我,要為爹娘報仇雪恨!
咚地一聲,戲台上急雨般的鼓聲驟停。這一下直如擂在了江小雨心口上,她心頭大震,翻涌的氣血驟然受阻,登時失去控制,走進岔道。
江小雨悚然驚醒,她走火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