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雨略一思量,便明白了緣由︰冰絲網畢竟不是凡物,她之所以能將之輕松收服,全靠丹田氣海中那團太陽真火的融煉本能。只是這也一來,太陽真火中蘊含的暴烈元氣也隨之逸出少許,好在此刻日已西斜,她又是身在屋中,這少許的暴烈元氣與外界陽光之間感應甚是微弱,才沒有釀成大禍,甚至她都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江小雨體內的霸道元力日夜運轉,放在往日,這點暴烈元氣用不了多少時候,便會被煉化干淨。但是偏偏她緊跟著便听說了肉包身懷內丹之事,並由此推斷出自己身上水柔之力的來歷,加之戲台上鼓聲的影響催動,一時間心潮起伏,氣血翻涌,以致不能自持。她修煉的這門功夫最重意志堅定、心神穩固,此時氣息紊亂,立刻被那暴烈元氣所乘。
嚴格來說,「走火入魔」這回事,江小雨也不是第一次經歷了。按照以往的經驗,只要能靜心凝神,理順氣息,就不會發生危險。但這一次她卻發覺情況有異,非但那霸道元力不受控制,就連靜下心來也不可得。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要報仇,一定要報仇。」這個念頭甫一興起,便盤旋在江小雨心頭,再也無法平復下去。她越是想壓抑,心中便越是煩躁,只覺得真氣滾燙如燒化的鐵水,在周身鼓蕩奔涌,似乎永無休止,連身子也跟著鼓脹到了極致,隨時都會爆炸。她低頭看去,卻見四肢胸月復一如往常,絲毫沒有變化。
江小雨心中一凜,知道想要自行理順內息是不可能了,她索性把心一橫,右手伸指刺向左肩,意圖讓鼓蕩的內息隨血水排出體外。此刻保住性命要緊,至于功力是否會就此受損,卻全然顧不得了。指尖觸及肩頭,她頓覺手臂酸軟,再也抬不起來,才發現連這也變成了奢望。
肉包揚起頭來,琥珀色的眼楮好奇地看著江小雨,想不通她為何要捅自己一下。
江泓正巧轉過身去,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的江小雨情況有異。他雙目望向戲台,順著方才的話題,繼續說了下去︰「只可惜妖丹不止能治病救命,還可以用來煉制仙丹、提升功力,殺妖取丹早已成了修真道上,人人皆知的修煉捷徑。肉包體內的妖丹成色精純,通常修煉到這個程度的妖物,修為幾乎可以比肩人仙境界的高手,獵殺起來凶險非常,自然沒有多少人敢于嘗試……」
「獵殺?」江小雨腦中昏沉沉,連神智也漸漸模糊起來,恍惚中听到這兩個字,不由自主重復道。
江泓嗤笑一聲,「是呀。斬妖除魔是正義之士分所當為。嘿嘿,妖物若不該殺,取丹又怎能變得順理成章?」
戲台上,樂聲一轉,變得肅殺淒冷,一聲聲淒厲悲憤的唱腔飄進耳中,遙遠得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江小雨再听不清江泓在說些什麼,腦中來來去去,只剩下那兩個字糾纏不休︰獵殺……獵殺……殺……殺……殺!
心中殺意陡增,江小雨驀地抬起頭,雙眸紅得幾欲滴血,看起來竟然與簫放那雙紅眸十分相似,只是眼中全無神采。肉包一驚之下跳到桌上,目不轉楮看著江小雨,爪子向後伸出,去推江泓。
江泓頭也不回,輕輕撥開貓兒的爪子,道︰「莫要鬧了。」
江小雨木木然看著江泓的後腦,一個嗜血的念頭不停撩撥著她的心弦——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戲台上鑼聲蒼蒼,也好像在催促著她︰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滾燙如火的真元順著經脈貫通手臂,江小雨的身子好像扯線木偶般,原本酸軟無力的手臂僵硬地抬起,伸出食指向江泓後腦慢慢刺去。
江泓卻渾然不覺大禍將至,依舊看著台上的戲文,吸了一口茶水,徐徐說道︰「何況肉包雖然開啟靈智,身手也算敏捷,但終究沒有修煉過。普通人或者拿它沒有辦法,但在修士眼中,卻也跟一只普通的貓沒多大區別,要殺它取丹,可說不費吹灰之力。它能活到今日,全靠妖力內斂,沒有被人發現的緣故……」
幾句話的功夫,江小雨食指指尖與江泓後腦之間,只剩下二指寬的距離。她走火入魔,神志不清,內息只憑本能運轉,卻是真元內斂,毫無外泄,比平日還要高明許多,以致到了這個地步,江泓依舊沒有察覺到身後異動。
肉包看看江泓,又瞧瞧江小雨,終于意識到她在做什麼,喵嗚一聲跳起來,想要撞開她的手臂。只是江小雨此刻全部功力都集中在手臂上,肉包能調用的妖力卻是極少,這一撞之下猶如蜻蜓撼柱,非但沒能奏效,反倒將它自己彈飛了出去。
江小雨內息受到妖力震動,滯了一下,登時清醒過來,看清眼前的情況後,知道自己方才被心魔所惑,險些做出無法挽回之事,只嚇得冷汗涔涔。想要收回手來,才發現身子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根本不听使喚,就連出聲提醒,也不能夠。
她這邊心急如焚,江泓卻好似被施了定身術,無論如何也不肯回頭看上一眼。江小雨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見到文絮兒窈窕的身影,在欄柱布幔間時隱時現,一路向樓梯口行去。
眼見指尖幾乎已能觸到江泓腦後烏發,江小雨情急之下,忽然想起剛剛收服的冰絲網來。好在那網子與她心意想通,無需真元驅使,便自動張開,把她從頭到腳裹了個嚴嚴實實。隨著江小雨心念轉動,網子倏然收緊,透明的網絲中亮起一道冰藍色的光華。與此同時,絲絲涼意滲入她四肢百骸中,開始平復她體內躁動的內息。
江小雨心中驚喜,沒想到這冰絲網除了偷襲之外,竟然還有此等妙用。那股暴烈元氣卻似不甘心就此消亡,驀地沖體而出。
肉包著地一滾,返身再次撲起,直接落在江泓腿上。兩只前爪一只抓住江泓衣襟,一只不停向他身後比劃,口中喵喵叫個不停。江泓終于把視線自文絮兒身上收回,低頭看著貓兒正在納悶,冷不防一股暴烈的火行元力自身後迸發。他急急轉頭,登時被眼前的情形,驚得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