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人是誰?」江小雨驚呼一聲。雖說如今江氏好端端就在面前,可以想見當日,她必定是有驚無險,但心中還是免不了,跟著緊張起來。肉包也坐直身子,張大眼楮,緊張地喵叫一聲。
江氏拍拍貓兒的頭,道︰「那人正是我師傅。當時她勃然大怒,罵我是非不分、死有余辜,當即便一掌拍來。我見她一上來便下殺手,根本不顧念多年情分,一時間心喪如死,根本連躲閃的念頭也沒有了。便在這時,旁邊樹上突然落下七八條毒蛇。我師傅一生之中,最是怕蛇,那毒蛇吐著信子朝她飛去,她便下意識收掌避開。一個人影灰衣蒙面,趁機從旁沖出,拉起我便逃。那蒙面人邊跑邊不斷向後拋出毒蛇,帶著我一路向東北方向奔去。師傅一直在後面緊追不舍,雖然那蒙面人身法快得出奇,又有毒蛇阻路,但幾個起落之後,我師傅便追近了。」
「忽然間一道寒氣從身後襲來,我知道是師傅放出了飛劍。」江氏頓了一頓,向江小雨解釋道︰「我師傅的飛劍名為‘冰魄’,以北玄冰原萬載寒玉冰晶煉制,其中蘊含至陰寒氣,若是讓這寒氣入體,便會損傷元神。那蒙面人也不敢招架,只是一味躲閃。好在山林之中,樹木茂密,易于躲避。饒是如此,那道劍氣還是越追越近,我只覺衣服像是被風吹著,緊緊貼在背心上,一股寒意透體而入。」
「嘶……」江小雨倒抽口冷氣——江氏是向前飛奔,衣服應該是向後飄動才對,此刻反向前飄,而且緊緊貼在背心上,自然是那劍氣追到了身後的緣故,可見當時情況多麼危急。
江氏一路說到這里,仿佛又置身于當時的情景之中,語音也跟著微微發顫,說道︰「便在這時,那蒙面人揮手一掌,拍在一棵大樹上。我只听 一聲大響,那大樹也不知在山中生長了幾百年,竟給他一掌拍得寸寸爆裂,化作千萬道碧綠劍光,硬生生將我師傅那一劍接了下來,猶有余力反攻過去。我只听師傅連聲怒斥,卻是離我們越來越遠。」
終于月兌險了。江小雨由衷的松了口氣,腦中設想著當時的情景,若是換做自己,該當如何應付。她手掌隨心而動,下意識地用上了新學的那套回風舞雪劍法,化劍為掌,斜斜拍出。
肉包正听故事听得入神,冷不丁被她一掌削掉耳邊幾根絨毛。嚇得貓兒「喵」一聲跳起一丈多高,四條小腿在空中虛蹬,蹭一下竄到江氏身後。
「呃,這個是……手滑了,純屬意外。」江小雨對著貓兒嘿嘿干笑道。
肉包從江氏身後探出半個頭,氣哼哼瞪著江小雨,口中「嗚嗚」發出威脅,似乎在說︰「信你才怪。」跟著飛快地縮回頭去。
江氏全沒注意到那只在鬧情緒的貓,美目圓睜,目光一瞬不瞬,驚異的瞧著江小雨。
江小雨給她看得心里一陣陣發虛,小心問道︰「娘,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難怪曲師兄會主動提出收你為徒。」江氏搖頭笑嘆道︰「只听我口述,便能參悟出當年那一掌,果然不愧是小湖的孩子啊。」
那一掌她後來反復推演了數十次,才完全弄明白其中的奧妙。當時江氏還感慨,能將基礎劍法用到這個地步,簡直是天縱奇才。想不到今天,這樣的才能,又在她面前出現了一次。
江小雨方才是將自己,代入當年的情景之中,那一掌完全出自本能反應。此時回想起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何要那樣出掌。這種奇妙的感覺,讓她心頭微驚——難道我悟了?連忙追問道︰「娘,你是說我方才那一掌,和當年那蒙面人那一掌完全相同?」可是她明明用的是變化後的回風舞柳劍,難道那蒙面人也是首陽派的?
「那到不是。」江氏仔細回想了一下,道,「你們出掌的角度略有差異,力度自然也不能比較,但那一掌的神髓已經被你參悟出來,可以說是神似形不似。」
江小雨心知大抵是因為,自己根據江氏口述,所幻想出來的情景,畢竟不可能跟當年完全相同,才會出現這樣的結果。所以也沒有繼續深究,只是向江氏問道︰「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你和爹是怎麼重逢的?」
「後來……」江氏怔了一怔,左手忽地顫動兩下,繼續道︰「後來眼看即將月兌險,我心中一松,卻猛听得師傅遠遠怒喝道‘孽徒受死’,緊跟著左邊小臂一陣酸麻。我知道是中了暗器,但此刻尚未月兌險,生怕分了恩公之心,再生枝節,便不敢出聲。又向前奔出幾步之後,我只覺左臂傷處一陣陣發麻,而且這感覺還在不斷向上蔓延,心知那暗器定然有毒。」
江小雨奇道︰「首陽弟子用的暗器也有毒嗎?」。
江氏嘆了一聲,道︰「師傅與人交手,一向光明正大,從來不用帶毒暗器傷人。我想她這一次定然是氣急了,一心想要我的性命,才會如此。當時我只顧集中精力,運功阻止毒氣蔓延,再也無暇顧及那蒙面人,要將我帶去哪里。那蒙面人帶著我,一路向東北方向飛奔,直到進了大東山中,來到一處崖壁之前,才停住腳步。我心中一動,猛地想起一個人來。我定楮看去,卻又覺得他的身形,與我心目中那人,乍一看十分相似,但越看卻越覺得他們之間,沒有一點相似之處。小雨,你猜這是怎麼回事?」
听江氏的意思,那蒙面人應該就是她猜到那人,可是身形又完全不像……江小雨眼珠一轉,想起華仙子的拿手把戲,拍掌道︰「我知道了,是幻容術」
「不錯,正是換容術。」江氏道︰「那蒙面人見我猶豫,嘿嘿一笑,撥開山壁上的藤蔓,露出一道僅容一人進入的裂縫,屈指在石壁上扣了幾下。我听他這幾下空空有聲,節奏十分奇怪,似乎是什麼暗號,便猜出石縫那頭應該還有人在。可是什麼人會藏在這大東山的石縫里?那蒙面人又為什麼會帶我來?」
江小雨接口道︰「一定是爹,那人是帶你來見他的。」肉包又露出頭來,喵了一聲,表示贊同。
江氏點點頭,道︰「當時我也是這樣想的,心中不禁又驚又喜,跟著那蒙面人往石縫中行去。我每走一步,便覺得離懷哥又近了一步,心中便多一層歡喜;同時又擔心自己猜錯了,希望落空,便又多了一層擔心。只覺那二十幾步的路程,好像比從東海邊,到西崎州還要遙遠。等到出了石縫,我眼前一亮,豁然開朗,只見面前一座溶洞,散發著似幻似真的光暈,洞口站著的,正是懷哥。雖然他面色略顯蒼白,但畢竟沒有大礙,我心中一松,本就是強弩之末的真元,再也壓抑不住左臂的毒傷,當即雙腿發軟,跌在他懷里。他們二人這時才發現我有些不妥,懷哥當即出手震碎我左臂衣袖。我只听他倒抽一口冷氣,面色驟變,便轉頭看去,才知道我師傅最後為何沒有追上來。」
說到這里,江氏輕輕挽起她左臂衣袖。江小雨只見她左臂上,釘著三枚蚊須細針,膚白如雪,中針之處卻黑如墨染,針尾微微顫動,散發出幽藍光澤,顯然是含有劇毒。江小雨上輩子精研毒物十余載,見此情形,不由自主地湊上前檢查起來。
這一查江小雨不禁大吃一驚。江氏左臂上那三枚細針,所含的毒性十分古怪,其中有一種腐蝕力,對經脈損傷極大,若非江氏一直用真氣逼住毒性,此刻哪里還有命在?可按照江泓的年紀推算,江氏中毒最少也有二十年了。若說江氏是以自身功力,將毒性逼住長達二十年,那麼當年合他們三人之力,又怎麼會取不出這三枚毒針?
如此說來,便只有一個可能了。江小雨月兌口問道︰「這些年來一直有人,送靈藥給娘補足真氣?唔,是那蒙面人嗎?」。
江氏放下衣袖,笑道︰「你這孩子倒是挺聰明。這辯毒之術也是竹先生教的?」
「嗯,是呀。」江小雨毫不猶豫,當即答道,背後冒出一層冷汗——好在有竹子叔可以解圍,不然就露出破綻了,看來以後自己行為舉止,還是要再謹慎些才行。
「果然是能人無所不能。」江氏感慨了一下,又問道,「你猜猜看,那蒙面人究竟是誰?」
江小雨嘆了口氣,道︰「十有八九是我師傅。」自打江氏說完曲流觴「探監」反被打昏一事,江小雨就覺得這里面有問題。他那兩句話里,把江懷的情況說得一清二楚,分明就是在勾引她「越獄」嘛。
江氏道︰「那人正是曲師兄。他見我性命危在旦夕,懷哥又是內傷未愈,便出手替我將毒性壓制下去。我們從小一起修煉,這一下內息運轉何等熟悉,當即便被我發現了他的身份。原來當日懷哥也中了我師傅的暗算,只要一運功,真氣便會自行散去,是曲師兄將他救來這里。本來曲師兄是想讓我們等事態平息之後,便隱姓埋名、遠走他鄉。不料我中了這三枚蚊須針,就連他也沒有法子取出來,只好教了我們換容術,讓我們改頭換面,留在麟州城中方便照顧。」
江小雨疑惑地道︰「難道這麼多年,你們都沒想出解毒的法子嗎?」。
「解毒的法子……」江氏搖頭嘆道︰「罷了。就算我不告訴你,曲師兄也一定會讓你知道。說起來,這法子與三年之後那件事,還有些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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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昨天病暈乎了,忘記感謝陌上.寒筒子的打賞和粉紅票。至于漏掉的更新,俺會補上的,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