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氏夫婦和曲流觴多方查探之下,發現那三根蚊須細針,竟是以煞氣凝聚而成。這煞氣雖然凝聚成形,卻終究不是真正的實體。若是以外力撥動,那細針便會斷裂,留在體內的一截再也無法清除。若是以真氣催逼,那蚊須針又會自行化去,其中的腐蝕毒性便會隨著血液游走全身。縱是沒有毒發身亡,也要變成廢人。
唯一解決的方法,便是以豐沛木行靈力,將三根蚊須針全部化去。蓋因木行主生,蘊含無限生機,方能化解煞氣。而這件事,便要著落在藏秀山上。
藏秀山位于中原月復地,本是那位驚采絕艷的神使,三千年前悟道之處。那位神使一生未收弟子,只有一個小童兒隨身侍奉。封神台盛事之後,神使破空而去,那個童兒便一人在藏秀山中隱居。世上傳得沸沸揚揚,都說神使在藏秀山留有洞府,其中藏有無數珍寶。
普通的金銀財物,修道之人自然瞧不上眼,真正令他們垂涎的,是那些法寶秘笈、靈藥仙丹。開始時,眾人還念著神使對仙道的功績,不好意思入山搜刮。等又過了五百多年,一代新人換舊人,便有些膽大貪婪之徒,模進藏秀山中尋寶,不料竟全部被人打了出來。
原來這五百多年里,藏秀山中竟不聲不響多了一個門派。這一下仙道震驚,當時幾大門派的掌門聯袂上山,名為拜會,其實是想看看,到底是哪個膽大包天的家伙,敢先一步佔了這偌大一個寶藏。誰也沒想到,迎出來的藏秀掌門,竟然就是當年侍奉神使的那個童兒。
五百多年的時間,當年名不見經傳的小小童子,如今在修為上,卻已經可以和諸位掌門分庭抗禮,甚至還隱隱勝過半籌。見此情景,眾掌門更加相信,藏秀山中存有寶藏,都開始琢磨,如何才能份上一杯羹。
便在這時,那位藏秀開宗掌門坦然承認,藏秀山中確實封存著神使的洞府。並且提出每隔一百年,在藏秀山守拙台舉行一次論道大會,無論大小門派、散修世家,均可參加。最後勝出那人,便有一次機會,前往神使的洞府參悟三日。
聰明人呀。江小雨心中感慨︰一位飛仙境界的高手,他的洞府中能有多少好東西,江小雨估計不出。但肯定不是一家一派可以獨吞的,就算是給他五百年的時間也不行。否則那童兒早就搜刮干淨,找地方隱居修煉去了,又何必留在藏秀峰上建宗立派,那麼惹人注目?可見那洞府之中,定然有什麼東西是帶不走的,卻又可以一代代傳承下去,至少幾千年內,不會被消耗干淨的。
那童兒要守著這件寶物,可那洞府實在太過誘人。若是據為己有,就算自己修為再怎麼高深,也難保不會有滅門之禍。所以他干脆給了世人,一個可以名正言順接近洞府的機會。至于那些人在三日之內,能得到多少好處?江小雨相信,與他留下的理由相比,定然是微不足道的。
雖然說這樣一來,藏秀一派隱隱成了眾門派之首。但也沒有哪一個門派,自認有能力滅掉藏秀派,之後還能守住洞府,不被旁人搶去。所以幾家掌門,當即便答應下來。
守拙台大會,到了今日,已經改成九十年一次。因為藏秀山中有一棵先天靈根,產出一種赤靈仙果。這赤靈仙果每三十年一開花,三十年一結果,再過三十年才能成熟,每次只有六枚果子。守拙台大會分為兩組進行,每組勝出的門派,會獲贈一枚赤靈仙果,然後兩人再決出勝負。最終獲勝那人,還可以再多得一枚仙果,並循例往神使洞府觀摩三日。
「這赤靈仙果可以幫娘化解蚊須針的煞氣?」說到這個份上,江小雨如何還不明白江氏的意思?
江氏道︰「故老相傳,那段先天靈根是天地初開時,一縷木行靈氣所化。所以那赤靈仙果中,所含木行靈力最為純粹。我們計算過了,要想完全化解三枚蚊須針的煞氣,只有用這赤靈仙果練出的丹藥,才能奏效。」
江小雨聞言點點頭,一面琢磨其中關竅,一面說道︰「唔……這麼說來,我至少也要在分組里奪冠。不對,若是一枚果子不夠怎麼辦?還是把另一枚也弄過來,以防萬一也好。可是娘啊,我怎麼覺得藏秀山這麼做有點古怪?」
藏秀山要自保,拋出神使洞府三日游活動,就已經足夠了,根本沒必要將一百年才得六枚的仙果,分出一半給別人。那仙果在江氏這里只能用來解毒,但到了別的門派手中,只要稍加煉制,便是提升功力的靈丹妙藥。藏秀派此舉,根本就是想要在短時間內,培養出一名高手來。可問題是,守拙台大會能否取勝,是要各憑本事,若是最終獲勝的是別家高手,藏秀派豈不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古怪。實在太古怪了。這世上或許真有毫不為己專門為人的君子,但若說一派掌門會這樣做,別說江小雨不信,就算是肉包也不會相信。
江氏微微一笑,道︰「藏秀派的歷代掌門也不是傻子,他們這麼做自然是有原因的。」
原來大約兩千年前,一向受仙道壓制、近乎消聲滅跡的魔門四派突然崛起。仙道眾人過了一千來年的太平日子,不是松懈懶散,便是高傲自大,結果魔門這一次突襲反撲,竟然一舉成功,不僅將仙道在西北的勢力,連根拔起,連中原幾大門派,也受到了威脅。
各大門派自然聯合起來,全力反擊。結果這一役,仙魔兩道都損傷慘重,急需休養生息。于是兩邊的重要人物便達成協議,各派一人出來應戰,一戰定輸贏。以百年為限,魔門若是輸了,便要退回西崎州,不可踏足中原一步;若是贏了,便可以在中原公開收徒、傳承道統。直到一百年後,雙方再次派出弟子比試為止。
「所以守拙台大會,才會改成九十年一次。藏秀山拿出赤靈仙果,就是為了選出優秀弟子,在十年之內盡量提高功力,然後去跟魔門的人拼命。」江氏解說完畢,又叮囑道,「魔門那邊現在是魔宮獨大,這次百年約戰,派出的高手至少也是地仙境界以上。那赤靈仙果極為神妙,娘有一枚就足夠了,咱們犯不著去冒這個險。所以你只要爭到第二就好,千萬不要去做第一。」
說到這里,江氏忽然想起仙道這邊,年輕弟子中也有不少高手。且不說那晦明和尚如今已經是人仙境界大圓滿階段,三年之後踏入地仙境界,也不是沒有可能。還有藏秀派,據說也出了個悟性甚高的弟子,無師自通,創出一路劍訣來。還有那白雲庵,苦守焚天谷近萬年,座下弟子最重實戰……
這樣看來,就算是第二名,也不是那麼好拿的。江氏伸手在江小雨手臂上輕拍兩下,嘆道︰「哎,你也不要有太大負擔。若是真的不行……反正娘這麼多年也過來了,這三根勞什子也要不了我的命。」——
「不要第一,爭取第二呀。」江小雨微微苦笑。如今距離江氏說這番話,已經過了四天,江小雨想起來依然覺得頭疼。她自然明白江氏在擔心什麼,按照仙道的普遍標準,自己現在也只有人仙境界小成階段。既然魔宮那邊很可能派出,地仙境界以上的對手,仙道這邊至少也要勢均力敵才行。保不準三年之後,守拙台上就出蹦出幾個人仙境界大圓滿,甚至已經踏入地仙境界的家伙。
這樣算來,她這三年,還真是時間緊、任務重啊。其實在江小雨身邊,就有一個短時間提升的大好機會,只是她一直將肉包當成自家人,殺妖取丹這回事,她是想也不會去想的。
江小雨哀嘆一聲。這種時候,現學首陽派的功法,顯然是來不及的。好在竹子教她九死玄功很奇妙,能夠模仿她學會的所有功法,大可以用來渾水模魚。除了晦明在的那段時間,九死玄功她每天都在練,雖然一直都在提升,但要想在三年之內踏入地仙境界,只怕還是力有未逮。
除非從實戰入手。戰場之上並非是修為等級高的,就一定能勝過修為等級低的。否則兩人對陣,只要一報等級就分出勝負了,還打個什麼勁兒?所以江小雨相信,這世界上一定存在這越級挑戰這回事。
兩人交手,情況往往千變萬化,隨機應變就變得更為重要,江小雨被竹子打了這許多年,在這四個字上,最有經驗。另外上了首陽山後,也可以好好搜刮一下那醉鬼師傅嘛。什麼靈丹妙藥之類的,她有太陽金火煉化,吸收效果一定很好。
江小雨本就不是喜歡糾結的人,這件事又非一時三刻可以解決的。所以定出大致方向,她便放開包袱,起身拿過一面鏡子來。與江氏那番對話,她還得了個有趣兒的好處,就是曲流觴當年傳給江氏的「幻容術」。
唔,今天變個什麼模樣出去好呢?江小雨對著鏡子,輕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