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沈秋月有些困乏,鐘靜好便是跟著陳銘燁一同起身告退,一前一後地走出了廂房。
鐘靜好跟在陳銘燁的身後,看著他欣長的身影,似乎比去臨海國之前削瘦了一些,心中暗自思忖是不是在外顛簸太辛苦了。
兩人走出了洛紫苑後,陳銘燁腳步一頓,鐘靜好也是跟著停下了腳步。雖然她知道自己應該挺直了背脊,側過陳銘燁這障礙物,然後高傲地走回自個院子。
但,她突然好想同陳銘燁說說話。
陳銘燁轉回過身,微微低頭,眸子猶如黑曜石,閃爍著溫和卻華貴的光芒。
鐘靜好抬起眸,抑制不住的思念涌上心頭,神情變得有些委屈。剛才在洛紫苑氣氛雖然有說有笑,但他們兩卻都是像做戲給沈秋月看。現在兩人獨處,加上不是很友善的分離方式,他們之間流轉著尷尬的氣息。
「還難受麼?」陳銘燁聲音低沉,劍眉微微蹙起。見鐘靜好傻愣著,便補充道,「剛才看你哭得那麼厲害。」
「哦。」鐘靜好嘴角生硬地一笑,手指模了模喉間位置,「是說岔進氣管的米粒啊。還是有點難受,不過喝了幾杯茶後,已經比剛剛好多了。」
陳銘燁抬起手,飽滿的指月復輕輕地撫著她側頸的雪白肌膚,「是在這兒麼?」
仿佛他的手指帶著魔力,觸踫到肌膚時帶著一陣酥麻,鐘靜好不由地縮了縮脖子,卻是沒有避開,悶聲地點了點頭。
他們動作親昵了一些,但是氣氛好像比剛才更加尷尬了。
陳銘燁收回手,打破僵局地咳了一聲,「以後注意一些,食不言寢不語。」
「嗯。」鐘靜好難得乖巧地點點頭。
「……」
又是一片沉默。他們似乎都還忘不了之前激烈的爭吵給彼此帶來的傷痕,卻是在此刻貪戀著彼此的氣息,幾個月的空白讓他們此刻不想分離。
「天氣挺不錯的。」陳銘燁仰頭看著湛藍的天際,手背在身後,「剛才和娘說了,要帶著你認認府里的路,不如就現在如何?」
鐘靜好看著他眸中真誠,似乎還有種害怕被拒絕的猶豫。突然有些想笑,陳銘燁一向冰冷,做事果斷,她倒是沒有見過他這般懇切的眼神。
「好。」鐘靜好笑靨如花,微微頜首。
春日明媚的陽光打在鐘靜好的面龐上,將她微帶緋紅的粉腮映得剔透,一雙帶笑眼眸熠熠,宛如一朵嬌艷盛開的花朵。
陳銘燁望著她的眸子漸漸深邃,嘴角也是勾了一道溫和笑意。
陳府碧湖石壁上垂著迎春樹蔓,粉黃的迎春花點綴在碧綠色中。遠處青山綠水軒宇樓台,春風一吹,無限美好的的濃墨山水畫。水榭台游廊上緩緩地走著兩人,神情悠閑,就像一對出外散步的朋友般。
「臨海國那里的事情都處理完了麼?」鐘靜好側仰著腦袋,看著陳銘燁那稜角分明的側臉。
陳銘燁溫和一笑,「不算是處理完了。只是前期一些比較繁瑣的事情已是打點好了,接下來步入正軌,也是會比較輕松些了。」
「哦。」鐘靜好點點頭,「那你是不是還要過去臨海國啊?」
真是嘴巴快過腦子,她一說完便後悔了。她這話里似乎包含著怨婦獨守空房的埋怨和委屈,叫人很難不誤會。
果不其然,陳銘燁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你別誤會。」鐘靜好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解釋道,「我是說你外出了這麼久,大夫人思念得你緊。你若是又要去臨海國,大夫人雖然嘴上不說,心里肯定不好受。」
「只有大夫人想我麼?」陳銘燁微微俯,聲音輕柔。
「當然不止啊。」鐘靜好看著他的墨眸,有些驚慌失措,趕緊避開他審視的目光,胡謅道,「還有陳老爺,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還有你那些手下,生意往來的朋友肯定都想你。」
「那你呢?」
「呃……我?」鐘靜好臉不爭氣地一紅,卻裝傻,「我在府里過得好好的。」
「那在你過得好好的同時,有沒有想起過我呢?」陳銘燁鍥而不舍地追問道。
許是這春暖花開,鳥語花香的時候,讓鐘靜好迷了心,她怎麼覺得此刻的陳銘燁好好看……沒有了咄咄逼人的氣勢,溫柔地問著他有沒有想她,心中不由涌上了一股甜蜜。
「一個人在府里過得滋潤,倒是沒什麼想起你。」鐘靜好最終還是死鴨子嘴硬。剛才出門時她還斷定了陳銘燁即使回來了,也不會改變他們之間冷戰的局勢。
但現在好像一切都變了……
陳銘燁無奈地搖搖頭,溫柔地模模鐘靜好的發絲,「要從你嘴里听到一些好听的話兒,可真是困難。我倒是羨慕我娘了,可以從你這兒听到好多的贊美褒獎之詞。」
「大夫人待我好,我自然要待她更好。」鐘靜好輕聲嘀咕道。
陳銘燁笑著嘆了口氣,「靜好,雖然你不曾想我,我倒是在臨海國時,時不時地想起你。」
鐘靜好腦海里很不合時宜地想起那激烈爭吵,噗嗤一笑,「想我什麼?還想著怎麼捉弄威脅我麼?」
陳銘燁墨眸凝了她一會,嘆道︰「靜好,我之前對待你太過分了。你那麼怨我,也是應該的。我向你道歉。」
鐘靜好一愣,懷疑地看著他,「陳銘燁,你是不是生病了啊?」見他瞪她一眼,趕緊縮了縮脖頸,「之前你恨我恨得好死,還把我重新抓回來陳府,不就是想虐待我,還威脅要讓我生不如死。現在突然向我道歉,我有些受寵若驚。」
陳銘燁看著她故意揉了揉耳朵,無奈嘆道︰「看來你都還記得那些氣話。」
「好話暖三春,壞話十年寒。我很記仇的。」鐘靜好用小眼神瞅他。
「對不起。」陳銘燁笑得儒雅溫和。
鐘靜好看著他翩翩君子的模樣,長久糾結的心情突然釋懷,嘴角勾起了戲謔的一笑,「時間距離真是個好東西。」
「嗯?」陳銘燁覺得她突然冒出的這句話有些莫名。
鐘靜好拍了拍他的肩膀,用著老成的口吻,「我們家燁兒終于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