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鐘靜好起床洗漱更衣後,由著碧春幫她梳著繁瑣的發髻,烏發一絲不落的盤起,換上了一套交領右衽的錦緞短衫,下著曳地長裙,每走一步,裙角翩然。
「陳銘燁呢?」鐘靜好用調羹撥弄著碗里的小米粥,轉頭問道。
「三少爺早早便出去了。」碧春正在一旁疊著衣裳。
鐘靜好哦了一聲,繼續悶頭吃粥。陳銘燁現在肯定是在為著藍夜德的事情在奔波,也是無暇顧及她這閑暇小事。
鐘靜好轉頭朝著雕花窗欞外望去,天空猶如藍色絲綢,上面繡著雲紋。
「這麼好的天氣,悶在錢莊內,倒不是個事兒。」鐘靜好暗自嘀咕道。回到臨河城後,她更是有著熟悉感,真是像回到了家鄉般,渾身的每個細胞都在興奮著。
「是啊。」碧春也轉頭朝窗外望去,「今天天氣真是不錯。」
「碧春,你也快來吃。待會兒我們出去吧。我帶你去見見我的家人。」鐘靜好心中定下決心,又是往嘴里塞了幾口小米粥。
「去林家戲班麼?」碧春坐到了食桌旁,「昨**不是說三少爺會陪你一起回去。」
鐘靜好替她盛了一碗小米粥,嘟嘴道︰「他那麼忙,還指不定什麼時候有空呢。我可是沒耐心等那麼久。」
而且她心中還有一個小心思,上次的不告而別到今日突然返回臨河城,她有許多話要和林家班的人說,而始作俑者陳銘燁在場,有些不大合適。
「我們這次先自個兒去,等到下次他有閑了,再一起去也不遲。」鐘靜好見碧春仍有些猶豫,便笑道,「再說你把我打扮得這麼漂亮,我要去招搖一番。」
碧春想了想,遂也點點頭。
鐘靜好兩人走出房後,在游廊不遠處看見藍霏容的窈窕身影,趕緊拉著碧春躲到一個圓柱子的背後。
「怎麼了?」碧春不明所以,雖然配合著她的躲避姿勢,但還是疑惑地問道。
鐘靜好用手指了指游廊那頭。
碧春微微地偏出頭,「藍小姐啊。靜好,你應該出去打招呼才是。」
「我就是不想打招呼才躲的。」鐘靜好悶聲道,似乎看見藍霏容朝著她們望來,趕緊拉著碧春緊貼著圓柱,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兩人等到藍霏容穿過垂花門後,才重新站直了身子。
碧春笑道︰「靜好,我今天才知道你這麼害怕藍小姐。」
「我可不是怕她。」鐘靜好不服氣地說道。
「那剛才為何要躲?」
「我只是不想假笑寒暄打招呼。」鐘靜好對手指道,「我想想以後她可能會是三少女乃女乃,我就想著應該搞好人際關系,不過我好像這幾天又做錯了。」
「只管做自己,管他人做什麼。」碧春道。
鐘靜好挑了挑眉,笑道︰「碧春,倒是少見你說如此大氣灑月兌的話語。」
碧春笑著嗔了她一眼,隨即又朝那垂花門望了一眼,「倒是有些奇怪。藍小姐出門,身旁竟是沒有帶丫鬟伺候著。」
鐘靜好不以為意,想起藍霏容身旁那綠衣丫鬟,「許是讓棠煙在錢莊門口等著了吧。」
她們出門時,劉掌櫃正巧在櫃台旁,好心地要替她們準備馬車。鐘靜好想著三月踏春便笑著拒絕了。卻是在寒暄中,得到了一個小八卦,藍霏容只身一人出了錢莊,也是沒有要乘馬車。
「我就覺得奇怪。」碧春走下錢莊門前石階後,並肩同鐘靜好走著。
「是挺奇怪的。」鐘靜好也頜首贊同,「看著藍小姐的柔弱樣子,不要丫鬟隨行,也不要馬車代步,而且臨河城她也是人生地不熟。她能夠去哪兒?」
她們陷入深思,似乎怎麼也想不通文靜優雅的藍霏容有著這舉動,這就好像是鐘靜好突然專心刺繡,三從四德一般。
「算了,她既然要獨自一人出去,肯定是有她的打算。我們也不用管那麼多。」鐘靜好樂天派地搖搖手,星眸晶亮地笑道。
「也是。」碧春遂也笑道。
「碧春,你今天就安心做一個游客,我替你做向導,帶你游遍臨河城的大大小小特色景點。」鐘靜好笑著拍拍胸脯,「都包在我這個做妹妹的身上。」
「就依你。」碧春從未出過遠門,來到臨河城之後,似乎也覺得輕松了許多。不像是在虹鳳城里那般拘束。
「首先行程之一︰林家班。」鐘靜好笑著一揚手,「走」
近鄉情更怯,鐘靜好站在林家戲班前的梨花樹下,腳步卻是猶豫著。
「靜好,你是不打算進去了麼?」碧春看著她用腳尖蹭著泥土路,都快蹭出一個泥坑了。
「當然打算進去啊。」鐘靜好立馬說道,隨即聲音小了點,「不過我還沒準備好怎麼說。」
「實話實說啊。」
「我還今日說法呢。」鐘靜好反擊道,見碧春疑惑神情,遂笑道,「不好意思,說胡話了。」
「靜好?」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一個女聲,語氣有些不大確定的膽怯。
鐘靜好心咯 一下,轉過頭來,看著那身穿粉色襦裙,手挎著一菜籃的女孩,她圓圓的黑眸子先是疑惑地看著她,過了半響後才是轉為驚喜。
「靜好」齊櫻子興奮地呼道。
「櫻子。」鐘靜好想要笑,結果一看到她,像是看到親妹妹般,鼻頭一酸,瞬間眼淚盈眶。
「靜好,果真是你。去年你就留了那麼一封信,我們大伙兒都著急死了,卻是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你。」齊櫻子見她哭了,也是嗚嗚地哭起來。
在一旁站著的碧春看著她們,頗有感觸地動情抹淚。
「我這不是回來了麼?」鐘靜好笑道,「而且我也讓你們不要找我了。我過得好好的。」
齊櫻子這才仔細看著她的打扮,又哭又笑地吸了吸鼻子,「是啊,靜好你變得好漂亮了。剛剛遠遠地看著你,我還不認不出了。」
「所以這才叫衣錦還鄉。」鐘靜好抹去眼淚,異常燦爛地笑著。她這次回來林家班不是想哭訴的,當初她會離開,也是想讓林家班保持原狀,安安穩穩的生活下去。
齊櫻子破涕為笑,甚是歡喜,「我就知道靜好你聰明得緊,不會犯傻。如今真是尋了好人家。」隨即又失望道,「姐夫為何沒來。」
「小妮子你還叫得挺順口。」鐘靜好卻是听得有些別扭,刮了下她的鼻頭,「你是不是以為我為愛私奔了?」
「我胡亂猜的。如今還是證實了。」齊櫻子瞅了瞅她的已婚婦女的盤發。
鐘靜好佯怒地瞪了她一眼,看碧春呆站在一旁,遂拉過她的手,互相介紹了一番。
「碧春姐姐好。」齊櫻子甜甜地喚道。
碧春也是回禮,臉上還多了幾分靦腆之色。
鐘靜好同齊櫻子攀談了幾句,方才又掉了幾滴眼淚後,膽子便大了一些,重新拾起主人的樣子,「我們別傻站在門口了,進去里屋說話吧。」
「也是,我好想听听你說說你的夫家呢。」齊櫻子咯咯笑道,神情天真爛漫。
鐘靜好干笑地推月兌道︰「先進去見見師傅吧。」
「啊?師傅他不在。」齊櫻子轉頭道。
「不在?去哪兒了?」鐘靜好抬頭一望天色,「現在還沒過正午,師傅不監督戲班練功,能去哪兒?」
齊櫻子神情露出一些憂慮,嘆氣道︰「靜好,你走了那幾個月,師傅都是挨家挨戶地找你,生怕你是被人掠了去。去年冬天甚冷,天寒地凍的,就落下了病根。開春擺戲台拜祖師爺的時候,師傅一提嗓子還咳出血來。我也是剛剛去藥房給他抓了一包藥,大夫說他是身子虛了要調養。」
「那師傅現在人呢?」鐘靜好覺得心揪地難受。
「去衙門那兒了。」齊櫻子悶聲道,「師傅每到這時候,都會去衙門那兒走走,看看有沒有你的消息。」
鐘靜好頓時泛淚,心酸得出汁。林寒山待她如親生女兒,而自己卻是魯莽行事,要他擔心。而這次她是太魯莽了,害得林寒山為了她奔波勞累。
「我真不想這樣……我以為大家都會好好的過下去。」鐘靜好有些泣不成聲。
碧春趕緊在旁替她捋背,溫聲安撫著她。
齊櫻子吸了吸鼻子,笑道︰「靜好,我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可是不能再被你逼出來了。現在你回來了,就是最好的。師傅知道你平平安安的,也是能安心地治病了。」
「師傅為我落下的病,我定是要為師傅治療好。」鐘靜好倚著碧春,央著眼眸。
「我現在突然想去臨河城的衙門看看了。」碧春對她早就心知肚明,只要一眼就能知曉她想說什麼。
鐘靜好嘴角抿出一個笑意,「待會兒我們同師傅一同回來,再好好地帶你游玩。」
「我也要去」齊櫻子在旁說道。
鐘靜好立馬搖頭,用手點了點她的額頭,「你不能去,你還要幫師傅熬藥呢。待會兒我們就回來。」隨即被自己的動作嚇一跳,怎麼潛移默化中,她竟學起了陳銘燁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