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學方沮喪地坐到床沿兒上,雙臂摟住自己的肋骨,輕聲道︰「你這是搞啥?」
林儀也不示弱,「我還想問你呢!笨得跟豬似的,趴到人腳上瞎啃。」
「我……」
林儀爬過去,摟住他耳語︰「這種時候少說話,你那蘇北腔兒我听著實在別扭。來吧。」
肖學方隨她再次爬上床,在她身側躺下。林儀抓著他手,塞到睡裙里。肖學方輕輕握住她略顯疲沓的,手指動動,又停住了。林儀感覺他在猶豫,就把他另一只手也往睡裙里拽。肖學方胳膊壓在身下,很難動作,便索性翻上去,下巴抵住她胸窩,兩手輕壓著雙乳。
林儀輕吟一聲,僵硬地挺直身子,閉上眼等他。可他卻不動了,像只發現了危險的蛤蟆,低伏在一根木樁上。
突然的靜謐,使一旁的肖紅軍感到奇怪,她從圍欄上探出手去,想觸到父親向後撅起的。可那件帶暗條的褲衩像個影子,就在她指尖前,怎麼都抓不到。
也許是月亮躲進雲里的緣故,房里更黑了,肖紅軍在父親的喘息中睜大眼,可仍覺得那些暗條遙不可及,不由得哭起來。與此同時,林儀的眼角也流下淚,滑過太陽穴,鑽進耳骨里去了。
類似這樣的失敗,在生下肖紅軍後便屢屢發生。印刷廠管婦聯的牛大姐跟林儀說,肖學方是餓出的毛病。後來,林儀仔細琢磨了牛大姐的說法,按時下唯一正確的方法論來解剖牛大姐的分析,得出的結論是︰該結論不成立,或者說,不能讓它成立。
先說不成立的理由︰牛大姐的分析,提出了一個重要的外因,實際上她要暗示的是與此相對應的內因,即肖學方身體虛弱。而肖學方身子弱這事哪兒用得著她說呀?林儀曾和肖學方面對面討論過多次,肖學方的辯解林儀是接受的。據他說,他長成這樣不是他的錯,要怪只能怪他那個抽大煙抽死的父親。遺傳這種事,責任主要在當事雙方。而他自己只是這一偶然事件的結果,對事件的全過程無權也無力干預。
至于說吃不飽,便更不是肖學方一人的事。糧油配給,全國都一樣。沒听說肚子餓就不能行房事的,此點有60年全國人口增長數據為證。
而反過來說,牛大姐的說法一旦成立,那還瞎了。他肖學方既然如此無辜,我林儀豈不就得啞巴吃黃連,苦熬半輩子啦?因此,林儀對牛大姐的意見不能苟同。
對這件事,廠辦秘書小喬的說法比較聳人听聞。她圓睜雙眼,驚恐地盯著林儀,倒吸一大口冷氣,把要說的話弄涼了再一起吐出來︰他不會是搞上破鞋了吧?
林儀瞪她一眼,抽身便走,可心里卻真的開始七上八下。可能是小喬說話時的表情,或是她的語調,當然,更是她那句冒涼氣兒的話,狠狠敲在林儀腦仁兒上。
林儀對破鞋這詞生熟參半。很早就知道這是對那種不檢點女性的謔稱,可從未真的見過一只半只的。她嫁給肖學方搬到學院來住以後,曾听說地理系有過這麼一位,是個留校的年輕教師,長年跟地質隊在野外考察,逮哪兒睡哪兒,後來就和一個有家室的工程師睡到一個帳篷里了。大伙對此一直都蒙在鼓里,事情敗露純屬偶然︰有天深夜突然闖來一只熊,驚得大家四散奔逃。那女教師顧不得穿衣服就跑出工程師的帳篷,結果被熊吃了。事後大家分析,熊一般是不吃人的,都怪她光著身子往外跑,被熊當成了野物。從此地質隊再也不敢去那一帶了,據說熊一旦吃過人,以後就會把人肉列入自己的食譜,逢人便吃。這件事當然也帶給女同志們一些有益的警示︰一,睡覺時還是穿著衣服比較妥當;二,最好別睡到人家屋里;三,做「破鞋」不僅臉上無光,而且性命堪憂。
總之,林儀一貫對破鞋二字十分忌憚,如今小喬倆嘴唇一踫輕易就把肖學方和破鞋聯系到一起,這令她既憤慨又擔心。
接下來的日子里,林儀做了這樣一些努力︰先是對與肖學方有工作聯系的女性進行排隊,這些人包括化學系的教師、圖書館的管理員、實驗室的助手、街坊四鄰家的年輕女人等。根據她的理解,還特別留意了她認為肖學方有可能接觸到的那些寡婦。經過一番排查,沒有發現明顯的跡象。于是,她又著手搜查肖學方可能藏匿證據線索的各個角落,抽屜、箱子、提包、衣兜什麼的無一遺漏,甚至還翻看了他的鞋墊下邊——地下工作者經常使用的藏匿地點。後來,她一本本翻看了肖學方從圖書館或資料室帶回來的書籍,結果令她大吃一驚︰書里有臭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