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學方捧著校醫開的處方匆匆趕到注射室時,王亞玲正坐在一張高高的圓凳上修剪指甲。她穿著白大褂,但沒系扣子,露出里邊短款的布拉吉。一條光腿架在另一條光腿上,腳上沒穿襪子,趿拉著一雙白塑料涼鞋,腳趾一勾一勾的,光滑紅女敕的腳跟不停敲打著涼鞋。這是肖學方進門後看到的情景。
肖學方愣了愣,把處方遞給她。王亞玲看了處方更是一愣,好奇地盯著肖學方看了半天,這才從圓凳上下來,邊準備注射器邊吩咐他趴到床上。
床擺在牆角,用一個紗簾屏風與外面隔開。肖學方爬上去,一股強烈的來蘇水味兒沖進鼻子。他忽然覺得不妥,襠里那東西竟直硬起來,硌得難受。他想了想,只好蜷腿撅起。
王亞玲在屏風外邊說︰「褲子月兌嘍。」
肖學方便自己褪下褲子,又繼續撅好。
王亞玲手里舉著注射器和棉簽走到屏風里,猛地看見肖學方在床上擺出付等著挨操的姿勢,差點笑出聲來。她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白皙的,「甭那麼緊張,趴平嘍。」
肖學方顯得很為難,但還是順從地趴下去。可小月復剛一挨到床,便又受驚似的彈起來,顯然是硌著了。
「你這麼怕打針哪?」
肖學方沒吭聲,下意識地往里挪了挪。
王亞玲騰出一只手來,在他上輕輕揉著,「別怕,這針一點兒都不疼。放松。」
肖學方努力想讓自己松弛下來,可腦子發緊,從後脖子直到尾巴骨都像灌了鉛,酸脹酸脹的,怎麼都放松不了。王亞玲持續著手上的動作,這使肖學方愈加難以自持。他漲紅著臉扭頭看她,發現她眼里有東西在閃爍,他分不清那是什麼,只覺得腰眼兒上熱乎乎的,頭皮發麻,眼眶潮濕。
也許由于肖學方躲得太靠里了,王亞玲只好把半個坐到床上,用藥棉給他擦了擦,便把針扎下去。
肖學方此時下肢似乎已沒了知覺,兩眼直勾勾盯住王亞玲因坐上床來而不得已抬起的那只腳,它近在咫尺,晶瑩的皮膚下微微隆起的血管清晰可見。他幾乎是無意識地伸出一只手,輕輕攥住了她的腳踝。
後來發生的所有一連串令肖學方感到詭秘的事,就是從這時開始的。
王亞玲非但沒有抽回自己的腳,反而一挺腳尖,甩月兌了塑料涼鞋。這使肖學方更加氣血翻涌,他的手順著挺拔的腳背緩緩滑下去,繞過她的腳趾,沿著腳掌和腳心輕輕劃回來。只听王亞玲輕哼了一聲,像是要躲開似的,卻反而把腳移到他眼前。
肖學方忽覺喉頭一哽,便摟住了它。
肖學方發現自己有「戀腳」傾向已經很久了,可他無從確定,也不知是否應對此加以抑制和修正。他通讀了《共產黨員的修養》、《家庭醫學手冊》、《十萬個為什麼》,可沒有找到有關的任何答案。仔細回想起來,也找不到養成這種毛病的根源或起始,似乎生來如此。
和林儀成婚後,他自以為獲得了實現宿怨的機會——當初系主任的老婆介紹他們認識時,肖學方一直低頭做羞怯狀,實際上是借機審視林儀那雙在絨面布鞋里不停蠕動的腳。他當時就確認它們是令他滿意的,因此當他表示同意這樁婚事時,甚至還沒仔細看過林儀的長相。
出乎他意料的是,林儀對他的特殊愛好難以認同,甚至十分反感。每逢肖學方剛剛燃起激情,要對她(確切地說是對她的腳)大加饕餮時,林儀都難堪地躲開。她把丈夫的動作理解為是向自己賣好獻媚的一種方式,而她並不欣賞這種方式。她也曾試圖向他說明自己的感受,可怎麼都說不出口。她不想拒絕丈夫對自己示愛,但又對他偏偏親近自己猥瑣之處感到不適。林儀沒有想到,她一次次的躲避,無異于馴獸員從猴子嘴里屢屢抽走肥女敕的香蕉。
肖學方被不斷的挫折弄得很疲憊,看著木乃伊般平躺在床上的林儀,心里很內疚,又有幾分怨恚,空冷空冷的。後來林儀從牛大姐那兒拿回本小冊子,是婦聯印的,上面提倡婦女同志對自己的房事作出計劃,最好是一兩周一次,以保證夫妻雙方有足夠精力參加社會主義建設。換句話說,就是不願讓大家把那些從有限食物中吸取的有限能量消耗在性器官的相互運動上。肖學方對這種提法很支持,建議每月的一號和十五號上床,遇到林儀經期則向後順延。林儀雖心有不滿,但又不好不響應組織號召,只好默認。可屢屢推遲的房事並未使肖學方積攢出足夠的熱情來滿足林儀高漲的渴望,苦熬半月的結果往往還是蛤蟆趴在木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