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泉急促喘著氣,移到父親身後,慢慢舉起棍子。
場內忽然靜下來,人們都屏息盯著台上。肖紅軍不自覺地狠狠攥住霍強的胳膊,踮起腳尖看著趙泉。
台上的霍光德殷切地望著趙泉,朝他使勁點點頭,那神情就像一個伸手等在滑梯下邊的父親。
趙泉手里的棍子終于在空中劃了個難看的弧線,軟塌塌地砸在父親背上。
那一刻,肖紅軍想象著棍子砸到身上該是什麼樣的聲音,可她沒听見,只听見人群里「轟」的一聲。
霍光德放開「渣子」,雙手舉過頭頂使勁鼓掌。場內隨即掌聲雷動。
而此時,趙泉呆愣地看著父親的頭從霍光德松開的手里緩緩墜向地面,腳下的台子「砰」的一震。他昏過去了。
這之後,趙泉的父親又被揪斗過幾次,趙泉沒再出現,平時在院里也看不見他了。後來肖紅軍听說,他媽送他去了山西舅舅家,從此再沒回來。
「渣子」在病床上熬到第二年夏天,悄悄死了。
那天的批斗會一直開到中午。人都散了,學院的其他角落又熱鬧起來。肖紅軍和霍強沒走,坐在台子上,兩腳搭在台邊晃蕩著。
太陽暖洋洋地照在操場上,晃得人睜不開眼。
「走吧,有點兒餓了。」霍強說。
肖紅軍沒吭聲,回頭看看台上某處,那大概就是「渣子」倒下去的地方。她還在想著趙泉高舉棍子的模樣,總想和他平時臉上那種尖酸的壞笑聯系起來。可她腦子里越想越亂,後來竟連趙泉的長相都模糊了。她跳下台子,撢了撢鞋上的塵土,默不作聲地往家走。
霍強跟在一旁,拿不準她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一路上什麼都沒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