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宋江和柴進執意挽留,武松在柴進莊上多流連了幾日,不覺已是三月陽春天氣,這日,柴進約請宋江武松等人去自己家的狩獵場,狩獵快活。
眾人皆背著弓箭,挎著樸刀,唯武松空了手,騎馬跟著。武松對自己的一雙精拳頭非常自信,更兼掌風如刀,自是不屑于攜帶任何兵器。
一行人進了林子深處,只听得杜鵑鳥一路啼鳴,由于心里惦記著茜雪兒,在武松听來,杜鵑聲聲都像是在喊「我哥回」,心里悶悶的,自是無心狩獵,卻又不好表現出來,好男兒志在四方,哪好意思讓人看出武松的兒女情長來,特別是在二位好漢哥哥面前,就算是一不小心想起茜雪兒,武松也覺得十分難為情。
「武松兄弟家住清河縣嗎?」。柴進、宋江、武松並駕齊驅,柴進無意中想起前不久發生的一件事來,就對武松笑道︰「這次回莊上之前,柴進和宋江哥哥在清河縣遇到一個有趣的女子,長得好不清秀,卻像野小子一樣的孟浪,騎了馬在大街上狂奔,踩倒人了卻傻乎乎的撒野說,別攔著我,我今天有事,損壞了你的東西我明天賠你。」
「是嗎?我還是第一次听說,清河縣還會有女人騎了馬亂跑……」說過之後,武松心里一動,不由嘀咕道︰「那女子不知道是不是茜雪鬼?」
柴進听武松自言自語的說出那女子的名字來,頓時睜大了眼楮,大叫一聲道︰「對呀,武松兄弟原來認識那女子?呵呵呵,只是,那女子不叫吸血鬼,叫茜雪兒,太好了,能不能幫哥哥介紹認識一下?」
武松嘴角一提,笑道︰「吸血鬼正是武松的小兄弟。」
「嘿嘿,兄弟沒說真心話。」宋江目光十分曖昧的望著武松,語調沉緩地說道︰「應該說是心上人才對吧?那天兄弟醉酒,嘴里一直喊叫著,‘吸血鬼’,哥哥答應你,生死相許……」這宋江,就連打趣別人,也顯得憨厚沉穩。
迎面一只獐子跑來,遠遠的見到武松一行人,突然受到驚嚇,想要掉轉頭逃走,柴進和宋江等人連忙搭箭張弓,武松卻已經從松江的箭壺里取出一支箭來,隨手扔了過去,正中獐子咽部。柴進箭矢隨之射中獐子的後腿。宋江急張弓時,卻見獐子已經倒下,也就憨憨的一笑,把那只未射出的箭放回箭壺。
三人勒馬相視一笑,早有莊丁上前去撿回獵物。
柴進還在惦記著茜雪兒,接著剛剛的話頭問武松道︰「宋江哥哥的話可是真的?那女子原來是兄弟的女人?」
武松一張俊臉頓時變得通紅,頗為不好意思的解釋道︰「吸血鬼小兄弟原本是一直跟著武松,只是,因為兄弟一時愚魯,惹惱了小兄弟,這才獨自回清河縣家中,到讓二位兄長見笑了。」
「嘿嘿,柴大官人回莊園的一路上,可沒少在宋江耳邊絮叨那個姑娘。」宋江慢條斯理的學著柴進的語氣說道︰「那麼美麗的一個女孩子,騎在馬上的樣子好不英姿颯爽,偏偏又學男孩子的樣子抱拳行禮,真是有趣得緊。」
「我那位小兄弟就喜歡女扮男裝,頑皮得緊,一時沒見就不知道又會想出什麼鬼主意來。」武松一想起茜雪兒古靈精怪來,笑意情不自禁的就掛在了嘴角。
柴進先是一陣沮喪,不過,男子漢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更何況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裳,為一個連妻子也算不上的女人,妄自惆悵實在是不值得。如此一想,柴進豪爽的一拍武松的肩膀,放聲大笑道︰「既是兄弟的女人,兄弟為甚不早說?害得哥哥朝思暮想了這麼久……」
「柴大官人倒也有趣得緊,你自在心里想著人家姑娘,武松兄弟卻又怎麼知道?不過,大官人無意中援手的卻是武松兄弟的,心上人,武松兄弟卻是要好好謝謝大官人的解圍之誼了。」
武松有些莫名其妙的問道︰「怎麼回事?吸血鬼又惹了什麼事嗎?」。
「也沒甚大事,那姑娘好像是說什麼大哥哥病重要趕回家去,所以一路放馬狂奔,無意中撞翻了人家的餛飩挑子,馬蹄又堪堪踩斷了賣餛飩的老丈一條腿骨。」柴進微微一笑,想起那天的事情,眷戀之意猶自未盡,笑吟吟地對武松說道︰「所以,哥哥就大包大攬接下安撫傷者的事情,好讓……」
柴進話未說完,只見武松猛的勒轉馬頭,策馬奔出數丈遠近,卻又突然一勒馬韁,那馬一聲長嘶停了下來,武松回頭說道︰「想是我家哥哥病重,武松唯一至親就是這個大哥,不得不就此別過了。二位哥哥,後會有期」
見武松策馬而去,宋江和柴進急忙拍馬跟上,宋江急得大喊道︰「武松兄弟勿要心急,等哥哥送兄弟一程。」
武松一路狂奔,回到柴進莊上取了自己的行李,匆匆辭別了柴大官人和宋江哥哥,一路趕往清河縣,行不過里許,只見宋江一路小跑著,沒命的趕來為武松送行。
耳听得宋江哥哥在後面叫喊自己的名字,武松回過頭來,卻見宋江哥哥瞬間已經跑到自己身前。宋江一把抱住武松的肩背,借武松的肩膀歇息片刻,累的大口喘著粗氣,哪里還說得出話來。
「宋江送兄弟一程。」歇息一會兒之後,終于接上氣來,宋江憨憨的說完這句話後,就不再言語,默默地跟在武松身邊,一直送出十幾里遠,猶自不忍分手。
看看日頭已是正午,武松急于趕路,只好辭謝宋江的深情厚誼,拱手道︰「送行千里,終有一別,兄弟就此別過,哥哥保重」
「兄弟,前邊不遠就是一家酒肆,哥哥陪兄弟小飲幾杯為為兄弟壯行。」
宋江情不自禁的握住武松的手,攜手走進不遠處的一家村釀米酒店,店里一時沒有客人,店小二春困,正在櫃台後面打瞌睡。一只虎斑貓懶洋洋的臥在櫃台上,眼楮眯成一條線,虎視眈眈的盯著宋江和武松走進屋來。
宋江和武松找副座頭相對坐了,小二听得有人來,抬起手背揉揉眼楮,睡眼惺忪的走過來問道︰「二位客官,要來點什麼?」
「但有的好酒好菜只顧端了來,一發算錢給你。」宋江嘴里吩咐著,眼楮直勾勾的盯著武松,如水般的柔情在心里泛濫著,只見武松飛揚著劍眉,目光深邃而又豪放不羈,嘴角輕輕一勾,露出似笑非笑的模樣來,帥氣的讓人好不心疼。宋江感慨著,這孩子,生就的這般儀表堂堂,又端的是好武藝,若非家中有事,宋江不好強求,能夠帶在身邊好好關顧,宋江也就放下這顆心了。
小二布好酒菜,大魚大肉滿滿的上了一桌子,酒雖是米酒,卻也是陳釀,頗有幾分勁道,擔心武松喝過量沒人照顧,是以,宋江並未勸武松多飲,只是幫武松大魚大肉的夾著送上,見武松吃的痛快,宋江也就覺得開心,目光不由流露出無盡的眷戀來,漸漸地,已是瀲灩了一池春水,眸子里淚光點點閃爍。
武松只顧了大快朵頤,哪里在意宋江此時的感受,酒足飯飽之時,無意中抬頭一看,見宋江哥哥正傻啦吧唧的死盯著自己看,眼空蓄淚,卻不好意思垂下來,心里好不感動,這情景,與哥哥武大送別自己時的模樣何其相似。
「哥哥切勿感傷,等兄弟回家打听得家中無事時,自當和吸血鬼一起來見哥哥。」武松抱拳一揖道︰「今日暫且別過,哥哥保重,後會有期」
「兄弟,一路上自己小心。」宋江抹了把眼淚,從衣袖內模出一錠大銀來塞在武松手里,見武松推辭不受,就微怒道︰「哥哥送兄弟路上盤纏,兄弟若是不受,自是不認宋江做哥哥」
武松見宋江哥哥一片誠心,哪里好意思再推拒,心里感嘆道,江湖上傳說及時雨宋公明大名,果然義氣為重,甚是有情有義,武松得以交接此等英雄人物,也不枉此番江湖行走一趟。
這二人,一個念及兄弟之情,一個卻是有義更兼「有意」,都是情真意切,揮淚告別。
後人傳說宋江有斷袖之癖,有說道,整個梁山都是宋江的後宮,呵呵呵,且不論宋江對武松是否「有情有意」,只看水滸中,宋江閱人,第一眼只要見人家小伙子長得英俊,頓時就會「心中大悅」,不信你翻翻《水滸傳》,宋江與董平、張青等等帥哥們一打照面,首先愛上的就是人家的一張俊臉,對宋江老大的這個嗜好,施老夫子屢屢如此這般的濃墨重筆。
閑話少敘。宋江依依不舍的送了武松十幾里路,被武松再三再四的勸止住,這才揮淚和武松告別。其情其景好不感人兮兮,就算是千古流傳的愛情故事,《梁山伯與祝英台》中的十八相送,也不過如此。
說歸說,無論人家宋江是否「同志」,卻也還懂得發乎于情,止乎于禮,倒也不會吃豆腐吃得讓人惡心。
只見大帥哥武松背上行囊,提了哨棒,習慣性的一提嘴角,笑道︰「哥哥請回轉,兄弟去了」
這里話音方落下,那里馬蹄聲響,卻不是武松離去的馬蹄聲,倒是柴大官人見宋江哥哥送人許久沒見回轉,擔心出了什麼意外,就帶著親隨人等飛馬趕來,正好看到宋公明哥哥站在路邊,痴痴呆呆的,眼看著武松高大健碩的背影在視野里漸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