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見茜雪兒又開始耍無賴,知道再說也沒用,掉過臉來,不再理茜雪兒,吩咐兩個士兵道︰「把酒菜收了,待會兒再吃。」
兩個士兵三下五除二,麻利的把桌子收拾干淨,端來紙墨放在桌子上。
「各位高鄰誰識得字?」武松端坐在桌子前,靜靜的問道。
「這位胡正卿曾在衙門做書記,最是寫得好字。」趙四郎連忙回答道。
武松揮揮手示意士兵,把筆墨和紙拿到胡正卿面前,自己抱拳一揖道︰「既如此,武松就相煩胡相公,待會兒武松有事請教眾人,胡相公但請如實記錄下來就好。」
「這個容易。」胡正卿說著,小心翼翼的攤開皮紙,細細的碾好墨,應承道︰「但有話說,小人一字不漏盡都記錄在案。」
「武松先行謝過了」武松說著,緩緩的站起身來,提起左腿,踩在條凳上,倏地拔出插在靴子里的,七八寸長短的尖刀來,手腕一抖,刀尖沒入桌面一寸,鋒利的刀身輕輕一陣晃悠,寒光立刻蕩了開來。
哎呀眾人一聲驚呼,王婆下意識的跳起來想跑,其他人早癱在座位上,嚇得出不得聲來。
死一般的靜寂。站在王婆身後的士兵,面無表情地按住王婆的肩膀,稍一用力,王婆又跌回座位上。
只听武松說道︰「武二粗魯,卻也知道冤各有頭債各有主,眾高鄰勿要驚慌,武松並不敢驚擾各位高鄰,只是,家兄死的蹊蹺,武松勢必問個明白,請各位做個見證,若是有誰只管要走時,休怪武松奉送三兩個透明窟窿。」
眾人听了,哪里還敢輕舉妄動,個個變成會出氣的木頭人,心髒早吊在嗓子眼里,眼楮不敢和武松的目光對視,只盼著事情盡快有個結果。
武松劍指指向潘金蓮道︰「嫂嫂若是對我大哥還有半分情意,就如實說出我哥哥的死因,若有半句不實,休怪武松翻臉無情」
潘金蓮听武松的口氣,還以為武大郎和自己的對話,武松盡都听到,也就不再隱瞞,如實說道︰「這事卻是由西門大官人來找十一姨娘引起,叔叔和小叔叔去東京不久,西門大官人就每日來我家鋪子前打探,奴家只道是大官人覬覦奴家美色,並不曾搭理他,沒想到一日大官人拿了一支金步搖,進得鋪子里問奴家小叔叔在家否,奴家如實告訴小叔叔陪叔叔公差,一時不在家里。那官人就把步搖交給奴家,讓奴家轉給小叔叔……」
茜雪兒一听,潘金蓮把自己牽扯出來,嚇得小臉兒沒了半點血色,腿子簌簌的亂顫,這會兒倒真的感覺內急,想來卻是嚇得想要撒尿。因為,茜雪兒不知道,潘金蓮後面還有什麼難堪的說道。
武松見說到十一姨娘,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不過那西門慶找小叔叔送金步搖,武松卻也並不覺得意外,吸血鬼這小東西女扮男裝,在大名府「陽春白雪」歌舞坊,就曾被西門慶強吃過豆腐,想是西門慶還不死心,又找上門來。回過頭去瞥了茜雪兒一眼,武松把肘部支在膝蓋上,用拳頭撐起下巴,倒豎起劍眉來,微眯著雙眼,且听潘金蓮繼續說下去。
「是奴家一時糊涂,以為西門大官人找小叔叔只是一個借口,來**奴家才是真心,不該接了那支金步搖,又被王媽媽無意中看到。」潘金蓮瞥了王婆一眼,百思不得其解的搖頭說道︰「奴家也不知道王媽媽是何用心,五七天後,王媽媽來鋪子里叫奴家過去,說是大官人找奴家有話要說。奴家因被叔叔斥罵,心中怨恨,只為了斗一口氣,千不該萬不該就跟了過去,那大官人見到奴家,先是頗為意外,想是十分惦記十一姨娘,就留下奴家,卻依舊詢問起小叔叔的事來。」
茜雪兒心中一動,原來西門慶接近潘金蓮只是為了他的小茜。茜雪兒心中不由無限感慨起來。西門慶,就算事情是因茜雪兒而起,你也不能,不能一見到有幾分姿色的女人,就管不住自己,做下齷齪的事情來。
武松听潘金蓮屢次提起「十一姨娘」,這才覺得蹊蹺,誰是十一姨娘?西門慶那廝,找十一姨娘,為何卻糾纏著嫂嫂不放?武松做夢也不曾想到,把茜雪兒和「十一姨娘」聯系在一起。
「奴家真的不知道王媽媽是何居心,竟然,竟然在酒里下了媚藥,那大官人喝了酒顯然覺得不對勁兒,就起身去開門,那門卻怎麼都打不開,是奴家,奴家一時把持不住,這才害了那位大官人……」從某種意義上講,西門慶是潘金蓮的第一個男人,也是潘金蓮生命中唯一的男人,所以,潘金蓮的潛意識里,不想連累了大官人,只顧了為西門慶開月兌。
原來西門慶大哥哥並沒說謊,原來被人下藥的事竟然是真的。回憶起自己無視西門慶的解釋,對西門慶的嗤笑和羞辱,回想起西門慶的絕望和憤怒,茜雪兒心里就得無比內疚。對不起,是小茜誤會大哥哥,大哥哥真的是被人算計,大哥哥並沒有忘了對小茜的承諾。
「滾都給我滾,滾呀」西門慶絕望到極點時的那一聲狂吼,在茜雪兒的耳邊回響著,茜雪兒一時竟然沒有注意,潘金蓮後面又說了些什麼,。
武松下意識的握住刀柄,輕輕一提,把那把尖刀握在手上,眉頭越擰越緊,眼楮眯縫著斜乜著潘金蓮,早已經怒火中燒,卻依然十分淡定的問道︰「既然是被人下藥,為何不懲處下藥的王婆?或者就此了結此事?為什麼還要下毒害死我大哥?是西門慶那廝迷上你這賤人嗎?」。
「不是,不是這樣……」潘金蓮緩緩的搖頭,再搖頭,懊悔的眼淚,一滴一滴的從腮邊流了下來。潘金蓮哭訴道︰「那大官人事後連看也不曾看奴家一眼,說了一聲對不起,就再也沒有見過面。是王媽媽,听說奴家把事情告訴了大郎,害怕大郎告訴叔叔,王媽媽說叔叔行事歹毒,在清河縣就差點送了她母子的半條小命,若是被叔叔知道,叔叔定然不會輕饒她,這才在茶壺里下了藥,」
「你這小賤人,下藥的事你也有份,休想推得干淨」王婆見潘金蓮咬出自己,自忖必死無疑,忍不住要拉一個墊背。
「王婆,是西門慶那廝怕自己的齷齪被人發現,這才讓你殺人滅口的嗎?」。茜雪兒若有所思,忘了害怕,忍不住月兌口問道。
「呵呵呵……」王婆狂笑起來,指著茜雪兒說道︰「十一姨娘,你這樣揣度大官人的品行,連老婆子也替大官人不值,大官人出事後,覺得無顏再見十一姨娘,整天在獅子樓買醉,那曾有心思顧及許多。」
王婆說著,一把扯下自己的裙子來,羞得眾人一聲驚呼,再看時,只見那婆子起褲衩子的半條褲腿,露出大腿根上的一大塊疤痕來,對武松說道︰「武都頭,這是拜你所賜,在清河縣,你打了我母子一走了之,衙門雖然判罰武大郎二十兩銀子,卻又被西門大官人暗中資助十一姨娘,輕描淡寫地了結了官司,這口氣,老婆子一直記在心里,所以,我才給武大娘子和大官人下藥,原想撮合武大娘子嫁給大官人做小,給武都頭添堵,哪曾想大官人心里只有十一姨娘,連家里的姨娘們也都荒廢了,那里有眼楮顧盼武大娘子,沒奈何,我才毒死武大,讓你這廝一輩子後悔難過,若非報得此仇,老身又怎麼死得瞑目」
王婆說著,見武松氣得滿臉臉色鐵青,又是得意的呵呵呵大笑起來。
武松听得忍無可忍,手腕一揚,刀子飛了出去,在王婆頸部繞了一圈,旋轉回來,武松一把接住,依舊提溜在手中。
等王婆頸脖子上的刀口涌出血來,渾身血淋淋的倒在地上,一顆頭滴溜溜滾到一邊,眾人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具都是目瞪口呆,驚得連叫也不會了,捂住眼楮不敢再看。
武松終于弄明白,王婆和潘金蓮口口聲聲說的十一姨娘,原來卻是茜雪兒。眼見茜雪兒嚇得渾身顫抖,武松面無表情地走了過去。吸血鬼,你這小無賴,為什麼要瞞著武松哥哥,說什麼是從寺院里逃出來的,原來逃出來倒也不假,但卻不是從寺院,而是從西門慶那廝的家里。
想到吸血鬼打著自己的名義,交給大哥的銀子,原來全是西門慶那廝資助。再聯想起大名府「陽春白雪」歌舞坊,西門慶強吻茜雪兒,以五百兩銀子拍下茜雪兒頭上的絹花,還有公堂之上,西門慶對茜雪兒的百般袒護,武松不由就覺得甚是郁悶,渾身開始不自在起來。
茜雪兒見武松哥哥陰沉著臉,默默盯著自己的眼楮,一步一步的朝自己走來,武松提在手中的尖刀寒光閃爍,刀尖上的那滴血液尚未凝固。茜雪兒心里暗暗思量著,潘金蓮是武松的嫂嫂,只因和人通奸,武松尚且要對她剖月復挖心,自己是武松哥哥的女人,卻和西門慶糾纏不清,武松哥哥自然更不會放過自己。腿子一軟,差點就跌坐在地上,茜雪兒拼命堅持著不讓自己倒下去。不能對人示弱,吸血鬼,你又沒做虧心事,為什麼要害怕武松哥哥?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寧願站著死,不可跪著生。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害怕到及至的茜雪兒,思維已經完全陷入混亂之中。
吸血鬼,沒想到,你心里,竟是如此喜歡哥哥,寧願放棄錦衣玉食的生活,完全無視那美男子的屢屢誘惑,鐵了心和哥哥同甘共苦,可是,哥哥卻一再辜負你的心意。腦海里閃過茜雪兒在自己家的第一個夜晚,錯把夜壺當茶壺喝水,武松忍不住心里一陣疼痛,喉頭輕輕地滑動起來。
武松哥哥,你好殘忍,你真的想要手刃吸血鬼嗎?或許,對你們這些好漢來說,快意恩仇,才是英雄本色。好吧,茜雪兒倒要看看,殺了茜雪兒,以後,你會不會後悔。沒有茜雪兒的日子,哥哥會不會過的很開心。
見茜雪兒目光悱惻哀怨,眼淚汪汪的盯著自己,更深的內疚讓武松的目光更顯得黯然而又憂郁。小無賴,你是在埋怨哥哥曾今對你的無視嗎?請不要責怪哥哥,哥哥自小就沒接觸過女人,又怎麼知道你是女扮男裝?
武松的目光,徹底的摧毀了茜雪兒的意志,眼見武松離自己越來越近,茜雪兒心里不由發出絕望的哀嚎,茜雪兒,沒想到你穿越千年,最終卻死在自己最愛的人手里,並且是以「yin婦」的惡名,好不甘心呀,武松哥哥,吸血鬼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