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雪兒先于小虎兒趕往獅子橋,只是小虎兒騎馬,早到一步,等茜雪兒隨後趕到獅子橋時,西門慶已經和小虎兒雙人雙騎在馬背上,西門慶接過韁繩正待縱馬而去,一見茜雪兒香汗淋灕的趕來,哪還顧得逃走,早已經痴了。
茜雪兒見西門慶望著自己發呆,而武松哥哥正從獅子樓上飛身躍下,急忙一邊叫喊西門慶快走,一邊飛跑過來,想要阻止武松對西門慶下手。
武松飛身躍下,正好落在被西門慶一腳踢飛,掉在街心的樸刀邊上,武松不曾有絲毫猶豫,腳尖一鉤刀柄,腳腕一抖,那刀空中翻轉方向,刀尖向著西門慶,疾飛過去,正中西門慶的肩胛骨,直接穿透胸壁。
西門慶肩部猛地一陣劇疼,身體失去控制,突然向後仰倒,掉下馬來,還沒等西門慶落地,武松早已經飛身而至,順手從西門慶肩上拔出樸刀,瀟灑的翻腕,斜砍向西門慶的頸部。
茜雪兒剛剛跑到跟前,毫不猶豫的借狂奔之勢,猛撲上去,把西門慶撲倒在地,護在自己身下。
「不要……」茜雪兒一聲不要這才出口,武松的刀鋒已經砍到,由于用力過猛,武松眼見茜雪兒向刀口撲來,急忙收刀,已是遲了片刻,刀鋒從茜雪兒發髻上削過,碧玉簪被削成兩節,發髻散亂開來,一大縷青絲隨風飄了起來,又緩緩的落在地上。
武松和西門慶具都驚出一身冷汗,兩人同時叫出聲來——
「吸血鬼」
「小茜……」
茜雪兒見西門慶的傷口,正不停地冒血,身下的鮮血流了一地。茜雪兒一邊慌忙用小手去捂傷口,一邊哀傷的抬起頭來,祈求武松道︰「放過西門大哥哥,他沒有罪,全是吸血鬼惹的禍,哥哥要殺,就殺吸血鬼吧。」
武松還沒來得及答話,小虎兒兒已經縱馬向武松沖來,茜雪兒見了,又是一聲尖叫︰「哥哥小心……」
武松應聲躍起,右腿一個掄劈,正中馬頭,那馬哀鳴一聲倒在地上,小虎兒的身體重重地摔出去,撞在橋頭石獅子上,立刻昏暈過去。
沒想到臨死前還能見到小茜,沒想到小茜依然還會為自己心疼,西門慶覺得,上天對自己已是格外眷顧,心中激動萬分,早忘了胸部的劇痛,什麼都不再想,什麼都不再重要,唯一想要告訴小茜的就是,自己不想違背對小茜的承諾,那件事,真的是無意中所為。
「小茜,大哥哥,那天不該對小茜發火,大哥哥是不是,很沒風度。」西門慶聲音微弱的向茜雪兒道歉,
那一刀穿胸而過,傷了鎖骨下大動脈,隨著血液的快速流失,西門慶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體溫急劇下降,若非茜雪兒的目光起到了興奮劑一樣的作用,西門慶這會兒只怕早已經休克過去。
「不是,大哥哥一直都是這麼儒雅可愛,讓小茜忍不住,想吃大哥哥豆腐。」茜雪兒忍著淚水,聲音哽咽著對西門慶微笑,知道西門慶需要及時得到救治,可是,武松哥哥還提著刀站在一邊,自己萬萬不敢走開。
「小虎兒,小虎兒」茜雪兒大聲吼叫道︰「快起來,去叫醫生來,快叫人來,救救大哥哥……」
武松站在茜雪兒和西門慶不到十步遠的地方,見茜雪兒的淚水在眼眶里滴溜溜轉動,卻強忍著,對西門慶微笑調侃,武松心里一陣抽搐。吸血鬼,你心里並沒完全放下這個yin棍對吧?你對西門慶這廝依然難以忘懷是吧?那為什麼又要離開他?為什麼又來戲弄武松
輕輕地一提嘴角,武松嘲諷自己道,武松,你竟然學會拈酸吃醋了,不可以這樣埋怨吸血鬼,吸血鬼對你的好,別人不知道,你還不明白嗎?西門慶那廝對吸血鬼似乎無比寵愛,吸血鬼這小東西生性善良,又最是重情重義,她只是同情西門慶,只是對西門慶那廝心存感激……
「小茜,不要走開,不要讓醫生什麼的打擾我們,沒用的,大哥哥時間不多了,賠大哥哥說會話,大哥哥想要多看小茜幾眼。」西門慶喘息著,說話已經很是艱難。
茜雪兒听了,心里越發酸痛,那里還忍得住,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西門慶失去血色的臉頰上。
「大哥哥,是小茜錯怪大哥哥,小茜知道,大哥哥為小茜信守著諾言,小茜那天不該羞辱大哥哥,小茜心里好難受,為什麼總是傷害大哥哥,為什麼沒有對大哥哥好一點……」
「小茜,夠了,听到小茜這樣說,大哥哥就算馬上死去,也無怨無悔了,因為我的小茜,終于,懂我。」
西門慶越來越衰弱,呼吸已經斷斷續續,不敢再說話,不敢再消耗自己的力氣,只想多支撐一會兒,多看看小茜,這一眼,說不定就是永別。西門慶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含著一絲笑意,半睜半閉著,看起來是那麼的慵懶而又無奈。
「不要拋下小茜,大哥哥,你別嚇唬小茜,小茜不想你走,你要好好活著,你不要這樣折磨小茜,小茜的心真的會很疼很疼,請給小茜機會,讓小茜好好對待大哥哥……」感覺到西門慶的呼吸越來越微弱,茜雪兒已經泣不成聲。
小茜,大哥哥,也舍不得你,大哥哥可以舍下天地,但卻永遠不會舍棄小茜,跟武松那廝走吧,別再管大哥哥,大哥哥唯一擔心的就是小茜無人照顧。兩大滴淚水順著西門慶的眼角,潸然落了下來。
西門慶的體溫越來越低,雖然已是六月酷暑天氣,西門慶卻渾身戰栗起來,茜雪兒本就跪坐在西門慶身邊,見西門慶似乎很冷,茜雪兒急忙把西門慶抱住,緊緊地摟在懷里。
「大哥哥,你很冷嗎,現在是不是好點了……」意識到和西門慶最後道別的時刻已經來臨,茜雪兒心神大亂,語無倫次的嘟囔著,卻完全忘了,武松哥哥就在邊上看著自己,完全忽略了,武松哥哥的心,會不會受傷,會不會很疼痛。
武松緊咬著下唇,微眯著眼楮,斜乜著茜雪兒,目光一直追隨著茜雪兒的小臉,茜雪兒的哀傷,茜雪兒的惶恐,甚至茜雪兒毫不隱晦的,對西門慶的愛戀之情,全部收在眼底,武松覺得,自己的胸部也已經,被一刀穿透。
「來生,小茜,唯一……」意識漸漸模糊中,西門慶耗盡最後一口氣,斷斷續續的說出這句,只有茜雪兒才听得懂的話,嘴角輕揚,勾出一個迷人的微笑來,長長的眼睫毛忽閃著,似乎不願覆蓋住自己的眸子,似乎還想最後再看一眼,自己的小茜。最後的微笑,定格。
「大哥哥,你還沒有簽字畫押哦,說好了,來生,只要小茜一個女人,來生,小茜是大哥哥的唯一。」茜雪兒說著,緩緩的低下頭去,在西門慶冰冷的嘴唇上輕輕吻了一下,含著熱淚微笑道︰「小茜在這里注冊了哦……」
當一聲脆響,把茜雪兒從恍惚而又迷亂的意識中驚醒,猛的抬起頭來,只見那把樸刀從武松哥哥手中落下,在地上彈了一下,又歸于平靜。
「武松哥哥……」茜雪兒小鹿一般美麗的眸子,已經紅腫得像個胡桃。茜雪兒又是一聲哀傷的呼喚︰「武松哥哥……」
武松輕輕地一提嘴角,似笑非笑的望著茜雪兒,深深地,看了好久,然後,猛的轉過身去,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
「武松哥哥,別拋下吸血鬼,不要……」茜雪兒絕望的大叫一聲,下意識的站起身來,想要追上去。
西門慶的身體從茜雪兒懷里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對不起,大哥哥,小茜摔疼你了嗎?茜雪兒連忙低下頭來,只見西門慶原本放在胸部的那只手,軟軟的落在尚未僵硬的尸體傍邊,修長白皙的手指緩緩地攤開,手心里赫然是一朵被血液浸透的絹花。
「輕歌曼舞」歌舞坊,茜雪兒和西門慶初次邂逅的情景,霎那間浮現在眼前,那個讓人為之瘋狂的美男子,一襲白衣,玉樹臨風般的站在茜雪兒面前,臉頰上,印滿了那個花痴的女人留下的口唇印。
「大官人,親一下」的歡呼聲此起彼伏。
美男子漂亮的桃花眼發送出電波,嘴角輕揚,笑吟吟地對茜雪兒說道︰「我拍下這朵絹花,是為了送給小哥兒,作為小哥兒第一演出的紀念。」
富有磁性的男中音,語調輕緩,溫柔而又親切,可惜,這個好听的聲音,茜雪兒今生,永遠也听不到了。
鏡頭飛快的切換,「陽春白雪」歌舞坊,西門慶大哥哥以五百兩白銀拍下茜雪兒頭上的絹花,西門慶聲音哽咽著說道︰「自從我把這朵絹花插在你頭上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不再屬于自己,今天,我本想把它收回來,送給在我最痛苦無助的時候,用愛溫暖過我的那個女子,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送出去的心,是否還可以收的回來……」
「大官人,親一個……」舞台下依然是人聲鼎沸。
由于絕望,由于茜雪兒的冷漠深深刺激了西門慶,只見西門慶用那雙迷死人的,擅長放電的桃花眼,瞟著茜雪兒,語氣十分輕挑的問道︰「怎麼樣,這位小哥兒,你希望我提一個什麼要求?呵呵呵,或者說,你不希望我提什麼要求?」
不等茜雪兒回答,西門慶突然抱住茜雪兒,俯來,深深的吻住茜雪兒的嘴唇。
茜雪兒拼命掙扎,毫不猶豫地照西門慶的嘴唇,狠狠咬了一口。
鮮紅的血液從西門慶的嘴角流了下來,和西門慶胸部的血液,以及地上的血液融會在一起,不斷的放大,漸漸地,茜雪兒眼中,已是一片血紅。
武松听到茜雪兒呼喚,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只是緊咬著下唇,無言的等待,直到鮮紅的血液從嘴唇上,一滴一滴的流了下來。吸血鬼……武松心里悶哼了一聲。武松不再猶豫,連續幾個騰躍,瞬間無蹤無影。
茜雪兒頓時淚雨滂沱,像是在對武松哥哥解釋,又像是在自言自語︰「西門慶大哥哥尸骨未寒,我不能拋下他而去,我總在傷害大哥哥,我欠他的太多,武松哥哥,原諒茜雪兒,此時此刻,大哥哥的靈魂不遠,或許,就在天空中看著茜雪兒,茜雪兒不能再讓大哥哥傷心……」
雙腿一軟,茜雪兒痴痴地看著武松的背影消失在視野里,心髒猛地一陣抽搐,暈倒在西門慶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