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陳氏一覺睡醒竟發現天已經微黑,等她匆忙跑到岳老爺的落軒閣看望問候時,恰巧又踫到了女兒岳雲碧。二人便一同服侍著岳老爺喝藥,直到他睡下後,才出了落軒閣。
陳氏又拉了女兒到自己的鳳仙居一同用晚飯,如此一耽擱竟一時沒有時間詢問如姝葉雪梅接到東西時是個什麼態度。直到母女二人用過晚飯後,如姝為她端來了花茶,她才揮退其她下人,獨留下如姝,開始問起白天之事。如姝除了隱去自己的不好意思外,其余自己一路上遇到姐妹們相詢是怎麼說的,大少爺與葉姨娘接到東西時是什麼表情,葉姨娘又是如何對自己道謝並帶了些什麼話等,都一五一十詳實稟報了。
「那病癆我倒是知道的,哪怕我就是拿個空盒子去,他怕是也不敢發作的。倒是那狐媚子的態度讓我有些意外,她一個鄉野村姑,竟也能如此忍著不發作?」如姝說前部分眾丫環僕人的反應時,陳氏臉上現出的是滿意、得意的笑,可是听著听著,她面上的表情便漸漸地有些凝重,直到最後竟是眉頭深鎖,問出的一句話既向是對如姝說的,又像是在問自己。
如姝知道她的脾性,這定是事實與她的預料大相徑庭,她才會如此自言自語,于是只是靜靜地站著,並不接話。倒是一旁的岳雲碧听後,心內為之一動,竟然有些為大哥岳雲痕高興。
雖然陳氏與岳雲峰都不喜岳雲痕,還處處針對排壓他,但這個岳雲碧卻是打小就非常同情那個同父異母的大哥,心中每每為母親與二哥的行為感到愧疚。而岳雲痕也是打心里喜歡這個妹妹,因此,在岳府中,真正與岳雲痕感情深厚的,倒反而要算這個異母同胞的妹妹。
在岳雲碧暗暗為大哥高興、盤算著什麼時候去拜訪一下的時候,陳氏心里卻是有幾分不安,隱隱覺得這次踫上的倒不是個沒腦子的。她當初特意把葉雪梅安排住進岳雲痕的院子就是有了打算的,為人妾的哪個不想著讓自己的男主子多寵著自己,特別是這種剛來的,其他妾室又還未進門,哪個不想趁此機會讓男主子夜夜伴著自己,一來可以多增進感情,二來呢也好早日懷了他的孩子,母憑子貴卻是亙古不變的道理。她故意明里為葉雪梅受寵提供了便利,卻又暗地里讓如姝千方百計地阻止岳雲痕去她的房內。就是想讓鄉野出身不懂為妾規矩的葉雪梅,基于急于得寵的心理,主動去岳雲痕的房里,到時再來個情不自禁爬了岳雲痕的床,自己則利用丫環的通風報信來個現場捉拿,可就有了懲治的理由了。她一個鄉下人哪里知道大戶人家的規矩,這小妾是不能在男主子房內過夜的,否則可就是要家法處置的。別說老爺現在重病在床,就算他身子好著的時候,這種婦人之事要怎麼處理還不是她說了算。想當初,這一招就曾讓那個萬分嫵媚的王氏吃了不少的虧。
「娘……」在母女二人各自思量的時候,岳雲峰打著飽嗝眯縫著雙眼外帶趔趄著步子走了進來。他跌撞著走到如姝身邊時故意對她呼了一口氣,才來到岳雲碧的身旁坐下了。那嗆人的酒味立時讓如姝有股作嘔的沖動,卻又苦于主子們都在場不得不皺眉強忍著。
「府里的那些小廝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爹這一病就又帶著哥哥到處瘋去了。」岳雲碧看到岳雲峰的輕浮舉止,又羞又厭,即使時常看到他這樣,臉上仍是一片飛紅,言語間也不覺帶著幾分不快。她一向看不慣哥哥的這副模樣,因著母親的疼溺,他不但吃穿要好的,在外面又專結交些不正經的紈褲子弟,整天無所事事、不知進取。現在父親病倒了母親又想盡辦法讓他暫管著岳府之事,倒是把個岳府弄得有些烏煙瘴氣。可她畢竟是妹妹,就算是真惱他,言語間還是不能太過分,如此便只能借著罵小廝們對他敲打敲打了。
「你也太不知事了,在自個兒的妹妹面前也不知道收斂。」陳氏也有些不悅地看向兒子,輕輕地呵斥了一句。倒不是因為她輕薄了自己的丫環,而是因為他竟在未出閣的妹妹面前做出這等舉止,豈不叫女兒她難堪。這一兒一女就是她生活的全部,自己這麼多年來所受的一切,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讓他們兄妹倆過得比別人好。雖然她有些不喜歡女兒對兒子的態度,一直覺得她有點胳膊肘兒往外拐,與岳雲痕的交情反倒比自己的親哥哥還要深,但好歹她也是自己的女兒,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就算心里沒有兒子疼得緊,她也是絕不能看著她受一丁點兒傷害的。
「娘,你知不知道,那病癆竟真的往府里帶了一位女子來。」岳雲峰對于母親與妹妹的斥責深不以為然,又打了一個飽嗝後,神情迷蒙地對著陳氏說道,「那可真是一位美得不得了的女子……」說到後面一句,岳雲峰臉上竟然慢慢地現出神往之色,那貪念不可抑制地又現了出來。
「我已經知道了。」做母親的如何不知道兒子的心思,看到他垂涎欲滴的模樣,她忍不住皺了皺眉,沉著聲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生怕他還會在女兒面前說出些什麼出格的話來。
「娘,這麼好的人兒怎麼能讓那病癆得了去,你可要幫我把她奪了來。」岳雲峰卻絲毫未察覺到母親的尷尬,連著打了好幾個飽嗝後,竟走到陳氏的身邊,對著她撒嬌似地懇求道。
「放肆,喝醉了酒就這樣瘋言瘋語,還不快去秦氏房里讓她好好幫你醒醒酒。」陳氏一拍茶幾,氣憤地大聲斥責了一句。幾上的茶碗立時一震,碗蓋與碗口相撞發出清脆的響聲,碗內的茶水也由于震動溢出了不少。一時岳雲峰的酒便被嚇得醒了三分,他看了看陳氏怒氣未消的臉,雖覺得有些意外,但卻不敢忤逆,只得訕訕地出了屋。
岳雲碧看著哥哥踉蹌的步伐,心里真是又羞又氣。自己怎麼攤了這麼個哥哥,平時樣樣搶著大哥的東西,不以為恥反而深以為榮,如今竟然連大哥納進門的小妾的主意都要打,他還是個人嗎?倒是那個大哥知書達禮,脾氣又溫和,可偏偏又不得母親喜歡。岳雲碧越想越覺得心里堵得慌,坐了不過片刻,便也向著母親告辭去了自己的院子碧翠居。
看著一雙兒女,一個帶著酒意而去,一個含著幾分羞怒而走,陳氏的心里越發地覺得煩燥。躺在床上,她是一點睡意都沒有。這邊還沒有把老爺搞定,那邊又來了障礙,听如姝的話,那女人好似不像一般的鄉野女子,用原來的那些計謀能把她弄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