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雪梅雙手緊緊地抓著身下的床單,兩眼死死地瞪著那張模糊得只能看到輪廓的臉,腦子飛快地轉動著,試圖找出一樣可以自衛的東西來。
可是,她的床上除了柔軟的被枕之外,連頭簪這樣的銳利之物都沒有,哪里能尋到一樣可以反擊的東西。看著那朝前邁了一步的身影,葉雪梅只覺得整個人都快要窒息了。
她是哪輩子造了孽,今生怎麼盡遇這樣荒唐的事。上次岳雲峰企圖不軌,多虧了如緩有所發現。這次竟然又出現這樣的事,看那身形比岳雲痕還要高大,莫不是哪里冒出來的什麼采花大盜。
若是如此,她怎麼能受那等污辱,莫不如咬舌自盡來得痛快。只可惜她還有許多事未做,許多心願未了,竟是比前一世還死得不甘哪。
只是,只是那人影怎麼頓在那兒了,仿若一尊雕塑般靜靜地屹立在那兒,一動不動。葉雪梅努力地保持自己的呼吸平穩均勻,一邊與那人影靜靜地對峙著,一邊竭力地平復自己的驚慌和恐懼,並不斷地猜測著此人怪異的舉動意味著什麼。
自己的身子一動沒動,呼吸雖有一絲不平穩,卻也算均勻,在他看來,自己此時應該是處于睡夢之中才對呀。他這樣頓在那兒是想像動物捕食一般,猛地一下撲過來麼?
「唉!」忽然,一聲輕輕地嘆息傳來,那黑影大步向前移動。葉雪梅更慌了,果然如自己猜測的那般,他這是在醞釀一下捕捉獵物前的感情呀,這種人怎麼還會嘆息呢?
當葉雪梅緊張得閉上了雙眼,兩只拳頭握得緊緊的,雙手蓄滿了力氣準備對著過來的那張臉重重地一擊時,卻感覺到那個身形走到了床尾,片刻的停頓過後,只覺得一陣輕風撲來,那床被她褪到腳邊的輕薄被子,輕輕地覆在了她的身上。
天哪,這是什麼人,居然還有這嗜好。葉雪梅沒有因為他的意外舉動而放松警惕,仍然是雙拳緊握,蓄勢以待。可是,葉雪梅的心悄悄地咚咚跳了幾百下,那邊卻是一點動靜沒有,她預料的事情還是沒有發生。
就在她覺得自己身子已經因為極度緊張與戒備而變得有些僵硬時,又是一聲嘆息傳來,她再也忍不住雙眼張開了一條縫,卻看到那個身影轉了一個身走開了,只留下紗帳還在輕微地晃動。
葉雪梅不可思議地盯著那個蓋完被子後轉身又悄無聲息地離開的黑影,直到那身影從窗口一躍而出,她才反映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天哪!他竟然只是幫自己蓋了一下被子。他到底是誰?為什麼竟然連自己沒蓋好被子都知道?難道,他一直就在這附近?那他只是想為自己蓋被子還是想做什麼臨時又改變了主意呢?他是陳氏派來監視或是迫害自己的麼?
她忽然覺得渾身滲得慌,一想到她的周圍竟然還有個大男人在監視著自己,更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對自己做出什麼來,她就有些恐懼。整整一個晚上,葉雪梅一會兒都沒睡著,一閉著眼楮,腦中就會閃出那個高大的身影,就會有千萬個問號閃現出來,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岳雲痕見到她一臉疲色,又不停地詢問著她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請大夫來,看到他關切疼愛的眼神,葉雪梅終是忍住了沒告訴他。他最近忙得厲害,還得隨時抵防著陳氏母子,自己不能再讓他分心。
把岳雲痕勸慰出了門,葉雪梅隨意地喝了幾口粥,卻沒有像往日一樣到院子外面走走,而是有些無神地坐在桌旁。一想到有個不認識的男人不知道在暗處什麼地方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她就覺得心里難受得很,有一種被剝光了衣服晾在眾人面前的感覺。
「姨娘,反正沒事,你再到床上去眯一會吧,一看你的樣子就知道昨晚沒睡好。」如婷體貼地湊到她的身旁,「要不然待會兒大少爺回來看到你這個樣子又該擔心了。」
看到大少爺關心地詢問姨娘的樣子,又重現了當年他對著夫人時的神態,眼中更是又多了幾分柔情,如婷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除了替他們高興,就只有盡心盡力地服侍他們了。
「嗯,我坐一會兒就去,你先去忙吧。」葉雪梅努力扯出一抹笑意,好讓如婷放心。
葉雪梅托著腮不停地環視著自己的房間,床後、門後、櫃子旁、妝台桌下,最後是房頂,覺得里面要藏一個人又不被人發現實在是不可能,那人應該是躲在外面的。可是想到那人竟然會幫自己蓋被子,她又覺得應該沒有自己想像的那般壞,一個想對你不利的人會細心地去關心你有沒有蓋好被子麼?何況又正好是她身體不舒服的時候,難道他是怕她病上加病?
葉雪梅煩燥地隨手拿起桌上上次劉若可送給她的黃皮詩集,信手一翻,書從兩邊分開,一下便露出了她昨天才夾到書里面的兩張紙條。
再次細細端詳紙上的字跡,葉雪梅有了一個猜測。這上面應該是男人的字跡,而昨晚的那個人的身形也絕對是個男人,再加上上次一推自己後很快消失的身手,難道,是同一人?若是同一人,害她的可能性倒不大,更像是來幫她的。可是,她認識的人有限,根本就沒有像這種有身手的,他到底是什麼人,又為什麼憑白無故地要來幫自己呢?而且還是如此偷偷模模地不想讓她知道。
許多問題圍繞在身旁,又不能完全確定那人是敵是友的身份,葉雪梅便強烈地要弄清暗處之人的身份。那麼,想一個怎樣妥善的方法引得那人現身,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葉雪梅起身向外走去,對著門口做事的如婉說了一聲「我出去走走」,便如往常一般,出了雲楓閣。
兩眼觀賞著湖面上的美麗風光,葉雪梅的心思卻不在這里,腦子轉了轉,她不動聲色地繞到了竹林與西牆相隔的那條小道上。雲楓閣本就偏僻,這小道除了葉雪梅和岳雲痕偶爾會走走外,平時幾乎是見不到人影。
信手從竹枝上摘下一片翠綠的竹葉,一股淺淡的竹香味飄入鼻端。將那細長的竹葉置入紅薄的雙唇間,輕輕一吹,立時一聲像哨子般清亮的聲音傳入耳中。葉雪梅不由莞爾,好長時間沒有心境這般自娛自樂了。
記得小時候,每回路過村旁的林子里總會采下幾片竹葉,回到家後,湊在唇邊吹上一兩曲前世用古琴彈奏的小曲,哭鬧的弟弟此時,便總是不再出聲,靜靜地煞有介事地听著。
一時興起,捏著竹葉連著吹了兩首短短的小調,雖夾了少許的雜音,听起來卻也稱得上悅耳。
忽然,葉雪梅捏著的竹葉掉落到了地上,她的雙手快速地捂到了肚子上,牙齒緊咬著下唇,表情痛苦地蹲下了身子。
「啊……」葉雪梅一邊捂著肚子一邊發出痛苦的申吟聲,不過聲音卻太小,院子里的人根本听不到。與身上的病痛作了許久的斗爭之後,她終于撐不住了,兩眼閉了閉,身子一軟,斜斜地向著左側的地面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