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不遠處就是張永發的大宅子,駛過去的馬車明顯放緩了速度,悠悠地向著東面滑行。葉雪梅拉過磨兒,對著他耳語了一陣,就見磨兒笑眯眯地朝東邊奔過去,不一會兒就快要靠近到馬車的後面。閃身躲到旁邊的一棵大樹旁,葉雪梅只等著驗證自己的猜測。
「喂,等等,車里的人等等。」磨兒高聲呼喊,本就放緩了速度的馬車一下便停了下來。
「車里的人,有人找你。」看到馬車停下來,磨兒便也停下不前了,只站在那朝著馬車似笑非笑地大喊。然而除了車夫拉著馬韁回頭看著他,馬車里的人連哼都沒有哼一聲。
看著毫無動靜的車簾,葉雪梅除了更加深信自己的猜測,想不出其他的理由。她這是不想別人看到自己罷,畢竟人多眼雜,在這兒見到的人越少越容易辦事。
「原來那人竟是騙我的,這里面哪里有什麼人,偏生要我拿著這麼個寶貝跑過來。」磨兒看到車里的人不聲不響,大聲地自言自語了一番,生怕那人听不到一般,「算了,既是如此,倒是便宜了我了。」
「什麼東西?」簾子一動,一張婦人豐潤的臉露了出來,疑惑而貪婪的目光緊緊地望著磨兒的手。
這貪心之人,真是什麼好東西都不會放過,明明想著不要露臉,卻還是抑制不住內心的貪婪,生怕車外之人說的話是真的。看著那張圓嘟嘟皺紋叢生的老臉,听著她對著下人威嚴無比、見著陳氏卻是恭敬諂媚有加的善變嗓音,葉雪梅想不承認她是如媽都不行了。
「狗兒,我可賭贏了,這車里果然就是一個媒婆,那張聰貴真是想媳婦想瘋了。」磨兒指著如媽大笑一聲,又興奮地轉身跑入身後的一條巷子里,好似與他打賭的人真就在巷子里一般。
「鄉下地方,這孩子就是沒有規矩。」如媽莫明其妙地被一個孩子耍了一回,心中岔岔卻又無奈何,既不能過分露臉又有要事在身,只把它歸結為鄉下的人都不懂規矩。用力地摔了下簾子,仍舊讓車夫把馬車往里駛去。
張永發這段日子還真沒少往家里拉媒婆,為的就是讓那個痴傻的兒子早日為他張家開枝散葉。磨兒的這一番說辭,合情合理,如媽向張永發一問,保管不會起任何疑心。
穿過巷子繞到葉雪梅的身邊,葉雪梅著實高興地夸獎了他一番,又叮囑了他不要把剛才的話告訴任何人,才辭了磨兒走出張家村。
才走過一個村莊,葉雪梅突然覺得自己頭發昏、腿發軟,忙扶了路旁的一棵大樹,靠樹蹲著,滿滿地呼出胸口的幾口悶氣,身上的不適才好像慢慢地有所減輕。
蹲了一會兒,周圍的熱浪襲來,葉雪梅覺得並不好受,便忙站起身,希望趕快走到同末同約好的地方,盡快回到岳府里躺上一會兒,這肯定是上次的身體還沒好透,休息上一會兒應該就沒事的。
哪知,她才一站起來,頓時覺得兩眼發黑,周圍的一切晃蕩了一下便都陷入了黑暗之中,她的身子晃了兩晃,一下跌坐在地上,繼而又直挺挺地向後倒去,整個人疲軟地癱躺在地上。
不遠處的樹後,莫行仍然悠閑地抱胸站著,勾著唇角等著葉雪梅自己從地上爬起來。這樣拙劣的把戲,一向自負的自己已經上過一次當了,若是再來一次,豈不是要被江湖人士笑死。這個丫頭,那麼聰明的一個人,面對自己怎麼連個新花樣都不會去想。
可是,一盞茶的功夫過去,葉雪梅仍然是那麼靜靜地躺著,身子連動都沒動一下。一只麻雀飛過去,果斷地落在她的額頭,在她細女敕光滑的皮膚上走了兩圈,低下頭去,竟要啄她烏黑的眼楮。
「該死!」聲起雀死,莫行說話的同時,一顆石珠月兌手而出,打在麻雀的胸前,它來不及悶哼一聲,便直直地掉到了葉雪梅的頭邊,她卻始終如一,身子沒動一下。
與此同時,莫行的身子幾步竄行,也已經來到了葉雪梅的身旁。輕輕地搖了一下,葉雪梅的身子跟著無力地晃了晃,卻沒有他預想中的睜開眼楮看著她。他終于有些急了,慌張抱起地上的葉雪梅,右手中指一勾,湊在唇中一吹,一個嘯長的響哨過後,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向著這邊急馳而來。
莫行抱著葉雪梅仍然身手輕便,略一提氣,身子一縱,兩人便穩穩地落到了馬上。一手環抱著葉雪梅,一手拉著韁繩駕馭駿馬,莫行卻不停地在心里暗罵著自己蠢笨。
他這是杯弓蛇影嗎,因為她上次把自己引出來,便以為她這次暈倒又是在耍弄自己。卻不想她本是剛剛病癒,現在又在日頭當中曬著,中暑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自己怎麼就那麼蠢沒想到呢,還任她就那麼躺了好一會兒,他可真夠該死的。若她有個什麼好歹,他……
低頭看了一眼懷里葉雪梅蒼白的臉色,莫行恨不得扇自己幾個大耳光。
坐在馬車上等待的末同,無聊地把玩著手中的馬韁繩。他才不過剛回到城里,便又被大少爺趕到了這兒。大少爺可真是的,自己明明要出去辦事,卻寧願自己走路,也要催促自己在這兒等著接葉姨娘。而那葉姨娘明明又叫自己一定要緊著大少爺用馬車的,這樣一來,倒叫自己為難了。唉!
末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忽然伴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匹白馬急馳而過。揚起的灰塵蒙了他的眼,等到他抬起頭氣憤地望過去時,入到眼中的只有馬上一個白衣男人高大的背影和他身前的一片淺淡的藍色。
「真是晦氣,呸呸!」末同自叫了一聲晦氣,又連連地吐出沖到口中的灰塵,回頭望了一眼張家村的方向,卻仍沒有葉雪梅的人影,只得又繼續靠在馬車上無聊地等著。
卻說莫行策馬立在灩南橋旁的分岔路口,看著懷中的葉雪梅仍是軟軟地毫無知覺地靠在他的身上,隔了兩人的衣服,葉雪梅燙熱的體溫還是傳到了他的胸膛。快速地模了一下她的額頭,又看到她紅得要出血的嘴唇,莫行臉上的焦慮更甚。
這丫頭竟然不只是中暑,現在還在發著高燒。那岳家大少爺不知道是怎麼搞的,她身體還未痊癒竟然就讓她獨自一人出來了,真是夠氣人的。
快速地撕前的一塊白色衣襟,莫行把葉雪梅的大半張臉遮住,爾後不再猶豫,棄了通往岳府的方向,擇了另一條路又急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