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上當了?果然慌了?」岳雲痕難得地嘴角一歪,在心里悄悄地贊了一聲葉雪梅確實高明,只這麼幾個動作就給陳氏的心里造成了極大的威脅。人在意識到生命有可能受到損害的時候,錢財寶物什麼的又算得了什麼,更何況那些東西還是自己本不應得,要靠算計別人才能得到的。陳氏既是一個貪婪愛財之人,更是一個惜命之人。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又有岳思駿遺留的書信為憑證,事情已經挑明到了這種程度,陳氏清楚自己再強力狡辯,那也只是爛泥里打滾,弄出自己滿身的泥。不但會更污了她的名聲,對岳雲峰的未來也是不小的影響。如果說剛才她還想揪住自己話里的那一份客氣試圖扭轉局面的話,那麼此刻,當她看到自己要當著眾人揭穿她更丑陋行為的態勢,讓她面臨著下獄砍頭的危險時,她只會更加急切地把大家的注意力再引回到剛才的事情上。
以退為進,陳氏是個聰明的人,她懂得進退取舍。岳雲痕只是腳步頓了頓,陳氏卻從那一頓中看到了轉機,隨即對著岳雲峰罵道︰「既然大少爺的身體已經大好,就是老爺不交待,你也應該早日將麒麟印交到大少爺的手上。現在眾位老爺都在這兒,你卻還磨蹭什麼?有這麼多人作證,你也不必憂慮背上什麼不體恤兄弟身子的名聲了。」
陳氏一邊對著既不服氣又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到這個地步的岳雲峰拼命地使眼色,一邊自袖里掏出那枚曾用來陷害葉雪梅的印章,起身親自迎到岳雲痕的身前,崩著個身子卻一臉放松地道︰「多虧得大少爺知道我這當家的累呀,又如此體貼我們母子,如此一來,我也好安心地歇歇了。唉,要是當初老爺也能像大少爺這般體恤我,就好了。」
沒有辦法,都怪自己太過自信了,竟然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意外,讓如婉對自己寒心並進而在岳雲痕面前戳穿自己。比起被岳雲痕當場揭穿而致下獄甚至被處死,暫時先舍去岳家的大權並不算什麼。
陳氏的眼中隱隱地含著淚意,若說是傷心所致,卻不知道是因為想念死去的岳思駿還是憎恨他同著嫡子一起反謀算了她和岳雲峰母子。
明明是她一手策劃安排妥當了的,文書、書信、見證人,一切的一切本來都應該是在自己的掌控中的,卻反而被岳雲痕利用得恰到好處天衣無縫。她還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落入了他的反圈套中的。但此時此刻,她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們母子今日輸得很慘,不但沒有把岳家的里外掌家大權光明正大的捏住,反而變得一無所有。
鋪子,沒有岳雲痕的允許,岳雲峰表面上是沒有資格再過問了;岳府里的上上下下,她也再不能像從前那般拿捏自如。只是,她從來不是個輕易認輸的人。今天她被逼讓出一切,他日,她還要設計再奪回來。就算奪不回來,她也還有另一條路可走,她永遠記得自己的誓言。萬不得已之下,她會讓岳家變成一個空殼。
「老爺一直都知道二娘的累和苦。」岳雲痕淡淡地說著,接過陳氏顫著手遞過來的印章,又讓如婉接過岳雲峰拿在手里舍不得放下的麒麟印。
爾後岳雲痕越過陳氏走到王老身前,在陳氏偌大的眼珠瞪視下,把手中的小紙包遞到王老的手中,道︰「听說王伯伯因為天氣熱,最近又喘得有些厲害。我這兒有一包藥粉,據說很對王伯伯之癥,王伯伯不妨拿去試上一試,若是見效,王伯伯就同我說一聲,我再去想辦法尋些來。」
「這倒勞煩賢佷費心。」王老甚是高興地接過紙包,看岳雲痕的眼中又多了些贊許。
陳氏卻是恨得牙癢癢,沒想到自己不知不覺中又被岳雲痕擺了一道。他確實不是省油的燈,竟然這麼輕而易舉就利用戳中了自己的軟肋並讓自己鑽到了他事先設好的圈套中,真正是可惡之極。可是現在知道這一切已經太晚了,話已出口,自己的印章和兒子的麒麟印都已經到了他的手里,哪里還能拿回來。
只是,現在看來他倒是知道自己讓如婉下毒的事,卻似乎並沒有要說出來的意思,這又是為什麼呢?就是因為自己剛才的妥協嗎?不像,他似是對自己會妥協很有幾分把握,那又是什麼原因呢?莫不是自己給如婉的藥用完了,他取不到物證?陳氏發現岳雲痕遠遠比他這十來年表現出來的要精明狡猾得多,卻還是分不清是他隱藏得太深,還是那狐狸精小妾挑唆的。
「些許小事,算得了什麼。」岳雲痕溫和一笑,又舉起手中的印章對著如婉道,「你把這個送去葉姨娘和二小姐那,就說以後府里的一應大小事就由她們二人共同打理,姨夫人辛苦多年,也該由她們操操心了。」
待如婉離去,岳雲痕又對著眾人謙和一笑,道︰「我那二妹年紀不小,也該學學這理家之事了。」
岳雲痕此舉,讓在場的幾位都不自覺地點了點頭。他沒有因為陳氏的所作所為而嫉恨于她的女兒,反而把當家大權交到這二小姐的手上。而他最後那句話更是告訴大家,這位二小姐雖是庶出,但他卻不會讓她去給人作妾。這就難怪外面都傳這位二小姐與他的關系比與自己的親哥哥還好啦。
陳氏發悶發痛的胸口也在岳雲痕的這一句話後,稍稍地止了點疼。當家的是自己的女兒,府里這塊地盤也算是保住了一半。就算女兒一向與他感情好,走得近,但好歹她也是自自己的肚子里出來的,她就不信關鍵時候女兒會棄了自己而顧全他。
看了看一臉沮喪的兒子,陳氏在心里暗罵了岳雲痕千萬遍。卻只能在心里暗暗地告誡自己,目前只能抓緊時間完成郊外之事了。
又一縷清風拂過,才起漣漪的湖水又微微地蕩漾了起來,湖面上形成一道道淺淺的波痕。遠處的竹林隨著風兒輕輕地左右搖擺,臨近的幾枝竹枝相互靠攏踫撞著,如好友偎在一起竊竊私語相互打鬧,往日那熟悉的竹葉簌簌聲因為隔著一條河已經听不到了。
葉雪梅沒來由地在心里嘆息了一聲,拿起手中的一朵百合湊在鼻前嗅了嗅,漫不經心地隨手把它丟進了身前的湖水中。雪白盛開的百合在水面的映襯下顯得更加地潔白美麗,那是她在身後的院子里隨手采下的。
身後的院子里,百合成片,藤蔓成蔭。白色、粉色、橙色的百合花爭相競艷,顯得格外艷麗;另一邊,碧綠的小珠子似的葡萄垂掛在葡萄藤底下,一串串的煞是好看。
這個院子名為百合居,比雲楓閣大得多,是岳雲痕親自叫人收拾出來的。如今單獨住了一個院子,葉雪梅卻一點沒覺得高興,反而心里總有些失落。
看著那微微擺動的竹枝,想像著它們相撞時發出的簌簌聲,葉雪梅竟然發現自己有些留戀那個只生活了三個多月的與此一湖之隔的小院。而想到那個常常同著自己一起吃午飯,現在卻忙得見不著面的岳雲痕,她的心中隱隱地被勾起了一絲牽掛。
他此時是在忙著帶人仔細核對各鋪子里的帳目、驗對庫房里的存貨呢,還是正在對某一個鋪子進行大換血,把所有陳氏母子的耳目清除掉?又或是正挑選心月復之人趕赴各地的分鋪?他什麼時候才有空閑到自己的百合居里坐一坐呢?
「葉姨娘。」一個溫柔似水的聲音在身後輕輕地喚了葉雪梅一聲,那樣特別溫柔的聲音只有如嫵才能發得出來,葉雪梅轉過身以問詢的目光看著她。
如嫵是岳老爺身邊唯一一個值得信任並留了下來的大丫環,長得不出眾,卻有一副甜美動听的好嗓子。因為葉雪梅只肯帶走如婉和如緩,所以岳雲痕特意為她挑了如嫵在身邊服侍,自己卻還是如婷和明香明秀一大兩小三個丫環。
「姨夫人那邊正鬧得慌,二小姐派人來請你過去一趟。」如嫵輕言細語,比如婷還溫婉淡定。
「嗯。」葉雪梅微微頷首,邁步沿著湖岸向著鳳仙居走去。
陳氏偷雞不成反蝕米,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權勢,她怎麼會就此罷休。表面平靜了這麼幾日,也該有所動靜了。只是如此一來,倒是讓岳雲碧兩邊為難了。
上次岳雲碧打算要親自核對庫房物品以示公正,葉雪梅就怕查出問題讓她面子上掛不住,悄悄地遣如婷去對過一遍發現沒有問題才由著岳雲碧去核對。只是卻對于陳氏前幾年是不是也讓張永發置辦了田地房產,這銀子從何而來有些迷惑了。畢竟那不是小數目,想要勻出那麼多銀子又不讓岳老爺知道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若非悄悄地變賣那些貴重的不常用的物品,又會從何得來呢?她的首飾嗎?
岳雲痕說過她來岳府時是沒帶任何貴重東西的,而岳老爺給的幾樣貴重首飾恐怕她是不敢隨意拿出去典當的,若是岳老爺一時問起,她該拿什麼應答。
才走到鳳仙居門口,就听到屋里傳出了陳氏憤恨的聲音︰「我是斷不能再讓她留在鳳仙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