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雪梅眼眸越發亮堂,一抹晶瑩閃過之後,她淡淡一笑,搖了搖頭後,道︰「讓大家擔心了。」
岳雲痕胸口驟然舒坦,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後,斂眉凜目地轉向秦若柳,喝道︰「秦姨娘,你可知你做了什麼?」
在秦氏的印象中,岳雲痕一直是謙謙有禮溫和微笑的神情,現在這般冷言冷語面無表情,令秦若柳甚是心慌害怕。但岳雲峰是她心中最重要的男人,是她想要依靠一輩子的人,關鍵時候,即使再害怕,她也願意為他攬下一切罪過。
「二少爺的心思甚是靈活,我為了討好他,希望多得些他的寵愛,這才攛掇著他做下這傷害葉姨娘之事。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還請大少爺能看在與二少爺兄弟一場的份兒上,只處罰我一人。」秦若柳低垂眼簾,幾滴清淚落在腳邊,在地上生出幾朵漬花。
她的眼中、腦中、心中裝的全是岳雲峰,可是她只是一個卑微的小妾,在岳家這偌大的院子里無權無勢,連說句話的資格都沒有,簡直就是一條可憐蟲,什麼能力都沒有。
如今,老天爺倒是給了她一次機會,讓她能好好地為岳雲峰做一件事,把這事全攬到自己身上。
「你的主意?」岳雲痕挑眉喝問,那俊美的臉龐籠罩上了一層寒霜,令他整個人平添一股凜冽之氣。
「做了二十來年的兄弟,我能不知道他的稟性?」岳雲痕嘲諷地一彎唇角,隨即一抹寒光閃過眼眸,他轉身對著如姝道,「你把姨娘送回百合居,讓她好好休息一會兒。」又對著如婷道,「你去讓容媽多帶些人來,馬上同我去鳳仙居。」
他們母子不光歹毒,還頗不識好歹,既是如此,他也不必太過顧念兄弟之情。這樣的人,簡直不配成為他岳家人。
葉雪梅看向岳雲痕,用擔憂的眼神詢問著他。岳雲痕回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隨即對著秦若柳身邊的丫環喝斥了一番,命令她們看緊了秦若柳,暫時不能讓她出院子。
此時的文峰閣里,丫環們已經沒有再慌亂地打水為岳雲峰敷腫起的俊臉了。她們都被關在了門外,而屋里,陳氏正一臉凝重地盯著忙碌的大夫。
正如岳雲痕所想的,岳雲峰傷成那樣,如嬉是不敢不讓人第一個告訴陳氏的。他到文峰閣的時候,如嬉已經派了一個小丫環去傳話了,他前腳出院子,陳氏後腳就帶著幾個丫環慌慌張張地進了岳雲峰的房間。看到岳雲峰的樣子,陳氏差點沒嚇得暈過去,只一個勁兒地抱著兒子哭,那個心疼真是無法用言語表達。
「怎麼樣?要不要緊?」陳氏看到大夫對著岳雲峰研究了好一番後突然停下來,緊緊地端詳著他那張臉,忙焦急地上前詢問著。
那大夫醫術極好,尤為擅長配藥解毒。岳雲峰便是沖著那一點,專門讓人去尋來的。現在看他卻是一臉的茫然與凝重,岳雲峰只覺得一股恐懼襲上心頭,顫著聲音問道︰「難道我這竟是中了無解之毒?」
李大夫微低了低頭,臉上卻甚是嚴肅,道︰「我行醫多年,雖算不得什麼醫術精湛,卻也替人解過不少毒,見過的毒藥也是五花八門。二少爺今日所中之毒竟是我從未見過的,此毒是不是無解我不知道,但在我看來卻十分稀奇、詭異。二少爺既說是貓兒所撓,想必只要找到那貓兒,通過它查找毒源的來歷,再請更高明之人調配解藥,應該能解此癥,在下羞愧,竟是無能為力。」
李大夫說著就起身收起自己帶來的藥箱,臨走之前,又臉色凝重地小聲對著陳氏道︰「天下奇毒,十之八九也都是有解藥的,夫人不如去求求那下毒之人,或許……,如若就此耽擱下去,怕是有性命之憂啊。」
「怎麼突然會出這樣的事?」陳氏臉色慘白,趔趄著後退一步,正好坐在了兒子的床沿上。
隱在窗外的莫行把手中攥著的一粒石珠又放回袖中,臉上涌現一抹滿意的笑容。香兒倒是替葉雪梅出了一口惡氣,一下就把岳家老2逼到了生死未卜的境地,倒是不用他這個一流暗衛出手了,否則,反而髒了他的手,就讓他這麼耗著吧。
「娘……是她,」岳雲峰早已被李大夫的前一段話嚇得魂不附體,看到陳氏坐到了自己的床前,忙舉起那只腫得不成形的右手指了指百合居的方向,驚恐地對著她道,「是那個狐狸精,這毒一定是她涂到貓身上專門用來對付咱們母子的。」
「是她?是她」陳氏喃喃自語,臉上青筋突起,那染了怒色的眸子漸漸地紅了起來,如同兩團燃燒著的火焰,甚是駭人。她好大的膽子,不過一個低賤的小妾,竟然敢對自己的兒子使出如此狠毒的陰招,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本來計劃縝密差點得手,沒想到她竟然背地里養了一只那般惡毒的貓。」岳雲峰咬著牙齒恨恨地道,那張變形的臉如此一來更是扭曲得厲害。
「計劃縝密?」陳氏猛地看向自己的兒子,吃驚地道,「你計劃了什麼?」
轉而她就明白過來,氣得直打哆嗦,舉起手欲指向岳雲峰的額頭,卻又在看到他那變形的臉蛋時,緩緩地放了下來,嘆著氣道︰「早跟你說過,叫你別去招惹她,你偏偏不听,如今遭了她這樣的毒手,可如何是好?」
「娘,我不要死啊……娘,你快再讓人去請更好的大夫來。」岳雲峰欲要用那只受傷的右手抓住陳氏,卻又在踫到她時,鑽心的疼痛令他尖叫起來。
「峰兒,峰兒……」看到岳雲峰疼痛尖叫的樣子,陳氏剛才那一點點氣惱早拋到九宵雲外去了,只顧著心疼,拉著兒子哭得稀里嘩啦,又一個勁兒的道,「這可如何是好啊?」
听李大夫的口氣,找大夫還不如去求葉雪梅來得穩妥啊。可是她既然下了毒,就是想看著兒子死的,又哪里會幫他解了呢?就好比自己,恨不得岳雲痕能馬上毒發身亡,又什麼時候想過要替岳雲痕解了身上的「無形」之毒呢?她當時拿「無形」時,根本連提都沒有提解藥的事兒。
「姨夫人,姨夫人,不好了。」外面傳來如妤焦急驚慌的聲音。
「出什麼事了?」陳氏扶著兒子躺在床上,坐直身子用衣袖拭了拭臉上的淚後才沉著嗓子道。
「不好了,有小丫環來說,大少爺帶了許多人氣勢洶洶地沖進了鳳仙居,此時正在對屋子大肆翻找。」如妤沒有進門,只站在門口慌亂地說著。
「什麼?」陳氏 地一下站了起來,雙腳卻有些發軟,只覺得一股氣鼓在胸口,令她十分難受。
這到底是怎麼了,本來此時應該坐在房里等著如菊來向她報喜訊的,再同著如媽謀算下一步如何把岳雲痕引出府去,讓如菊在外面悄無聲息地把他結果了,她再用些手段,讓岳家的家產都落在兒子的身上。
可是此時,情況卻完全與自己預料的背道而馳。兒子性命堪憂,岳雲痕又帶著人到鳳仙居搜尋,很快,她的那些把戲就要被他所揭穿。她讓人仿制的那些擺設,粗看跟真的極像,可一旦拿在手上,很快便能辨出真偽。
「娘,娘,我難受。」岳雲峰突然左手抓著身下的被單,痛苦地在床上扭動著。那腫起的半邊臉和右手腫起的地方,此時猶如被劍刺過,又猶如有螞蟻爬過,又痛又癢,難受得他恨不得用左手把那腫起的地方全摳起來。
可是剛才大夫已經叮囑過,讓他千萬不能用手去抓,否則里面的毒汁便會隨著傷痕再度蔓延,情況會更加危急。所以他只能拼命的忍著,可那股痛楚又是那般折磨人,讓他難受異常。
岳雲峰痛苦隱忍的樣子,讓陳氏的心都碎了。岳雲峰每扭動一下,她的心上便如同被人用刀子劃過一道口子,疼得她喘不過氣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沒有了兒子,什麼銀子、鋪子、田莊、宅子,她一個婦人要那些還有什麼意義。這麼多年來苦心積慮千方百計,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面前的這個兒子,她陳氏唯一的兒子。
若是兒子就此去了,她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倒不如就此跟他一塊兒去了。
「搜吧,搜吧,統統讓他們搜去吧。」陳氏頹然地趴在兒子的床上,忽然又一把抓起床上的補單,聲廝力竭地吼著。
「娘,發生什麼事了?」岳雲碧听到丫環們的稟報,才趕到文峰閣便听到了陳氏如此絕望的呼喊,不由猛地沖了進來。可是看到床上岳雲峰的樣子和他痛苦的表情,她震驚得後退數步,眼淚奪眶而出。
她听到丫環說二少爺有些不舒服,便想著來瞧瞧,卻沒想到會是現在這個樣子。看著他那張黑白分明異常恐怖的臉,和床沿上那只腫得黑桃似的手,她難過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
「碧兒,碧兒,快,快,快救救你哥哥。」岳雲碧的出現,讓陳氏又看到了一線希望,她猛地起身,一把抓住女兒的袖子,哭道,「她平時與你最為要好,你去求求那狐狸精,讓她拿出解藥來,她一定會看你的面子的。峰兒可是你的親哥哥呀,你若不救他,他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妹妹,我的好妹妹,你可一定要救你哥哥我呀。」岳雲峰听到此處也哭嚎著大叫了起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岳雲碧哭著扶著痛哭的陳氏來到岳雲峰的床前,難過地問道。
這邊岳雲峰再不敢有半點隱瞞地把天亮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說了出來,岳雲痕卻一臉寒色地坐在鳳仙居,等著如媽等人搜尋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