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悲涼的回憶,是個讓人揪心疼痛不已的事情。刻意的不想起,刻意的不去在意,刻意的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但被人提起之時,便是一種更加劇烈的疼痛感侵襲而來,無法逃避,也逃避不得。太多的悲哀,在此時從心底一涌而出。
「他的死與你無關,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錯。」御臨風垂著頭,低斂著自己的眉眼。略長的碎發遮擋住了他的眸子,讓人更加的看不清他眸子里所含的情感。一定是,太多的悲涼會從眸子溢出,所以他才要隱藏起來。
「御臨風,你心里明明清楚得很,你便非要把所有的錯推到自己的身上麼?」華初瞥眼望著御臨風,明明令人歡喜的性子,在此時,卻是那般的討厭。從以前,什麼錯都是他攬下,被懲罰的時候就只會說「我沒事」,什麼時候,都是那麼傻。
「……」什麼情況?他不清楚,他只知道,都是他的錯,和誰都沒有關系。臨江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一切都是他,都是他自己,不是華初,也不是其他的任何人,只是他自己。劇烈的疼痛感縈繞在胸腔,壓得人喘不上氣。突然,腥甜之氣毫無預兆的涌上,來不及制止,便已涌出。
意識漸漸渙散,視線逐漸模糊起來。他眼前一片猩紅襯著雪白,看得刺目驚心,但卻漸漸被糅合成一片,雪白不在了,猩紅逐漸變暗,最後便成了滿眸的黑暗,什麼也看不見了。耳旁有什麼聲音,听不清,也無力去听了。
可是,那聲音又逐漸放大了起來,一字一句都那麼清晰,只听那聲音在叫喚他的名字,「臨風,臨風。」隨後那聲音停頓了一小會,響起了輕輕地嘆息。只听那聲音又道,「有那麼累麼?睡得跟豬一樣,還叫不醒。」
「說誰叫不醒呢?」耳旁想起一飄渺的聲音,是那麼的熟悉,听起來讓人如此揪心,讓心一陣一陣的抽痛。隨後便感覺有一小手搭在自己的額頭上,只听那熟悉的聲音道,「哥哥第一次睡得那麼熟耶,難不成昨晚偷偷去做了什麼事?」聲音里含著幾分調皮的味道,讓人喜愛。
御臨風听到這麼一個叫喚,便是猛然地睜開雙眸,望著眼前的倆人,微微一呆。「華初,臨江……」眼前是一名七歲的孩子,還有才年僅十二歲的華初,自己竟還是十七歲時候的自己。那七歲的孩子見到御臨風醒了,便好似被嚇了一跳,急忙躲到華初的身後。
「哥哥,我剛才什麼都沒說。」御臨江在華初的身後,探出自己的小腦袋,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說道。只見御臨風唇角揚起一抹溫和的笑意,緩聲道,「哥哥也沒說要怪你,作甚這般緊張?」說罷,便是伸手將躲在華初身後的御臨江抓了過去,緊緊的摟在懷里,不舍放開。臨江你還在,真是太好了。
「哥哥你好奇怪,干嘛突然抱我?」御臨江不情願的掙月兌開御臨風的懷抱,然後朝御臨風吐了吐舌頭,轉身往外邊跑去。邊跑邊道,「怪哥哥,我要出去玩了。」
御臨風望著御臨江的離去後,便是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又躺了回去。一旁的華初見狀,立即伸出手去抓住他,不讓他躺下。只听華初用似乎有幾分責怪的語氣說道,「你還睡!今天怎麼了?感覺你怪怪的。」
「華初……」御臨風側過臉去望著華初,低低地一嘆,輕聲的說道,「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一個,很不好的夢。能醒來,真是太好了。」只見華初微微一笑,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只是夢罷了,莫要多想。」隨後華初一把將他從軟榻上拉起,埋怨道,「快起來!你說今天要陪我練武的!」
「好。」御臨風微微彎起眉眼,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輕聲的應答道。不止今天……明天後天,我都願意陪你練武,一直陪著你和臨江。在他應答的時候,華初已經放開了他的手,自顧自的跑出屋外去了。
「華初。」御臨風見狀,便是無奈的笑了笑,儼然一副長輩的模樣。隨後他緩緩的時候從軟榻上下來,往屋外走去。可是在他踏出屋外的那一瞬間,四周變得黑暗了起來,陰風陣陣,大雪紛飛,冷讓人瑟瑟發抖。
御臨風瞳孔猛然一縮,這似曾相識的場景,讓他再度感覺喘不過氣。他踏入厚厚的雪地里,艱難的一步一步行走著,不停的叫喚著,「華初!臨江!」走了許久,身後本應該有的腳印早已被大雪再度覆蓋了起來。
御臨風微微喘著氣,他要找到臨江,一定要找到臨江!旋即,他便繼續叫喚著,「臨江!臨江!」「哥哥……」遠處傳來一飄渺的聲音,似乎在很遠的地方,听得不清晰,但是御臨風知道,那一定是御臨江在叫喚他!
御臨風開始奔跑起來,盡管在雪地里行走得很艱難,但是他總覺得,一定要快點到御臨江身邊,一定要快點到御臨江的身邊!御臨江的哭喊聲越來越明顯,一聲一聲,像一塊一塊的石頭陸陸續續的壓在御臨風的心間。
大雪之間,模糊的看見一個身影,是華初。他趴在懸崖邊上,雙頰被冰雪凍得發紅。他秀眉緊緊的蹙起,似乎在拉著什麼東西。只听他聲嘶力竭的喊道,「臨風!你快過來啊!我堅持不住了!」
「哥哥……」懸崖下,傳來御臨江的哭聲。御臨風心中猛然一緊,便是要上前去救下御臨江。可是他還未趕到,御臨江的小手便從華初的手心里月兌出,落入萬丈深淵,不再見得一抹影蹤。
御臨風身體僵在原地,怔怔的不知該作出如何的反應。他只感覺,那壓抑在心間的東西,讓他喘不上氣,也讓他疼痛萬分。隨後一股腥甜直沖而上,便是一口噴出。他緩緩的再次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不再是那大雪紛飛的白色,而是自己的房間。還有那,一半陌生,卻又一半熟悉的面容。華初。
「夢到了什麼?」華初低斂著眉睫,抬起手,便用手中的毛巾輕輕擦拭著御臨風額上的冷汗。御臨風望了他一眼,柔和卻充斥著滿滿的悲涼微微一笑,輕聲問道,「我說了什麼夢話麼?」
華初手的動作倏然的停了下來,隨後他依舊是那副淡然而遺世獨立的模樣,和以前的他,絲毫不像。只听他微微闔上眼眸,回答道,「沒有。」他話音落了之後,御臨風溫和的再度望了他一眼,虛弱的笑道,「那便什麼都沒有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