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一旁反對之聲嘈雜得很,華初卻還是執意的跟在御臨風的身後。御臨風不開口讓他走,也不說允許他留下,想來是默許了。只不過,御臨風在前頭走著,卻未曾回頭與華初說上一句話或者看上一眼。
這樣的性子卻不知是在如何的環境下養成的,是何人教的。華初其實一直都想不明白。或許有些人與生俱來便是這般的性子,對于自己親近的人,便是設身處地的為他人著想,毫不在乎自己是如何的處境。這人說的不是別人,便是御臨風。
本想替他把脈,可他那一群煩人的下屬便是不讓自己靠近一步,無奈之下,便是在他們身後緩緩的跟著他們。方才見他身形遲鈍不少,依照他御臨風的武學造詣,怎會被那馬車所傷?想必是先前受過傷內力消耗過多所致。
要說華初為何那時候便是不躲?不是他躲不開,而是他根本不想躲。他便是有意的讓御臨風上前來救,或者,可以這麼說,他想試探,御臨風是否還是往日那御臨風。
對于御臨風來說,物不是,人也非。但是對于他華初來說,便是物不是,人未非。因為御臨風還是以前的御臨風,沒有絲毫的改變,怎能適合這一詞?變的人只不過是他華初罷了,與他御臨風沒有任何的干系。
御臨風本那一淤血沒有吐出,便是胸口難受得緊。他想一直忍著,卻沒料想又是一股子腥甜朝喉嚨涌上,合著之前那咽下的淤血,一齊咳了出來。他抬起他修長的手想捂住,卻是侵染了一整手掌。幾滴濺到他的衣襟上,化開了,好似雪中紅梅。
沒人能真正的做到鐵石心腸,華初也是。他不是沒心,只是不想把它拿出來以免泛濫成災。可是,如今御臨風這般模樣,他便再也淡然不住了,急忙上前便要替御臨風把脈。他本覺得,依照御臨風的能力,再怎麼樣也不會受如此嚴重的傷。
慕柳見華初上前,便是想攔,卻听見華初那本是淡漠帶著淺笑的眸子變得含有幾分怒意的輕聲說道,「若你們想讓他死,便繼續攔著我。」說罷,便不等回應,伸出手搭在御臨風的手腕上,替御臨風把起脈來。
隨後,華初秀麗的眉便是深深的蹙到了一起,他從懷里拿出一青色的小瓷瓶倒出一粒藥丸,便是迅速的讓御臨風服下。御臨風本覺得自己的喉嚨好像有中撕裂開般的疼痛,在服下藥丸之後,便是一股清涼之意涌上來,好多了。
「你要這般等到自己死了才甘願是麼?」華初又恢復了淡然的神情,只不過這一回,他的唇角沒有噙著似有似無的淺淺笑意,反而是淡漠得可以算得上沒有神情。他伸出手,緩緩的將御臨風扶起,便是讓御臨風的手臂搭在他的肩上。
「待在良寧,便不怕那人怪罪麼?」御臨風輕輕地咳了幾聲,反正傷勢被人一目了然,卻也不用刻意隱藏了。御臨風至始至終語氣都是很輕,很柔和,若是踫上這麼一個性子的人,想必和他說話的時候,是怎麼也發不了脾氣的罷?
「我想作甚麼,用得找那人管麼?」華初讓御臨風將這個身子都倚在他的身上,這麼重的傷勢,這般會對御臨風好點。他望著前方,眉眼輕輕的眨了眨,略顯了幾分的傲氣,只不過,眸子還是深邃得不見底。
「你這性子,還是沒變。」御臨風輕聲地無奈一笑,也不拘束的將自己全身的力量都依附在華初身上了,若華初此時突然躲開,他一定會立即摔在地上。華初輕顫眉睫,似乎想側過臉去看御臨風,卻終究是沒有。其實沒變的人,是你罷?
黑夜里,涼風習習,揚起兩人的雪白衣袂,竟讓人有種恍若遇見仙人之感。隨後風漸漸的變大起來,肆意的讓衣袂飛揚而舞,好似一個不小心,這兩人就會羽化登仙了一般。純淨的顏色,似乎在這世間中,只屬于這兩人。
華初想說什麼,卻總是欲言又止。話剛要出口,卻又被他自己硬生生的咽了下去。有什麼好說的?該說什麼?從何說起?一切一切的疑問縈繞在華初的腦子里,終不得解。御臨風也是沉默,一雙眉眼低斂著,讓人以為他已經睡了過去。
最終,還是御臨風打破了這寂靜讓人透不過氣來的沉默,「待會我便喚人替你備一輛馬車,回去應該有你的地方。」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也不是你該留下的地方。回去,回去你自己的地方。
「你明明看得分明。我故意不躲開那掉落下來的馬車,便是要你來救。」華初終于緩緩側過臉去望著御臨風,帶著微微的惱意,輕聲而道。想來,自己終究學不來他這般如此耐心的性子。就好似一塊磨去了磕磕絆絆疙瘩的碧玉,撫上去,只有潤滑,卻沒有任何的波瀾起伏。
「你明明知曉,我便是有意的;你明明知曉,我這是在找借口留下。你還要趕我走?」華初唇角驀然勾起一抹悲涼的笑意,漂亮卻深邃不見底的眸子好似要把人吸進去一般,不舍移開一寸一分。
「好,那我不趕你走,你留下。」御臨風唇角勾起一抹以往以來一貫溫柔的笑意,彎起他狹長的眸子,好似天空上懸掛的彎月。溫和得讓人感覺如沐春風。這初秋的天氣有些微涼,但看著他的笑容,卻是擁有一股暖意。
華初微微一愣,神情又恢復淡然的模樣,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笑得很淺,笑聲很輕,卻風華絕代。他道,「御臨風,你其實不想看見我,卻裝出這般模樣,我該如何說你?」倏然,他眸子升起略微的惱意,又說道,「討厭你就說出來,我華初不是糾纏不休之人,只要你說你不想看見我,我馬上就走!」
只見御臨風微微搖了搖頭,望著華初,緩聲說道,「不,我並沒有不想看見你,我只不過怕那人會怪罪下來……」
「怎麼可能。我害死了你弟弟,你怎麼可能還想看見我。」華初唇角揚起一抹讓人覺得有幾分殘忍的笑意,但是他聲音卻溫和的好似說出來的這件事不是什麼駭人的事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