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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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泰二十八年,十月。良寧丞相公孫徵上書,言其無意間發現門生葉離意圖謀反。舉朝皆驚。葉離者,東域護國上將也。眾臣多不信。然,五日後,有加急八百里報,葉離大舉反旗,即日已連下三城,扣良寧門戶。王大怒,是問誰可赴東域平亂,眾臣緘默,丞相公孫徵進言曰「可滅葉離者,唯御臨風。」三日後,王許,是以御臨風為安國將軍,發兵五萬平亂。
啟泰二十八年,十一月。御臨風開赴東域。
啟泰二十九年,一月,首戰告捷。
……
轉眼間,自御臨風東去平亂已經過了四個月,這四個月來捷報頻頻,直至今日已經將葉離斬殺,並把最後的叛軍逼進了望寧關,那是葉離咱反之前的駐地,也是眼下還掌握在叛軍手里的最後一個城池。
相信以御臨風此人的能力,只要不消一個月,必能班師回朝。
然而夜跡翻看著手中的奏本,心里卻有點兒慌亂。這是宣政殿,良寧的主上,他的父王命人把他喊來時,語氣分明很急。然而他踏入這里時,諾大的宮殿已經沒有一個人,只剩下被失手推在地上的奏章。
夜跡走過去將這些奏本一一撿起擺好,心里越發的疑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當時他睡夢中被吵醒,只覺得宮中平白多了些吵雜,然後父王便派人過去,將他帶來了這里。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讓這個平靜過了二十多年的男人突然慌亂了起來?
盛夏酷暑無風,四下里門窗緊閉,只有幾盞古黃色的燈撲簌微末的光芒。隨意地坐在一張木桌後的夜跡身著輕衣,卻沒來由地心里憋得慌,不知何時冒出的冷汗漸漸濕了衣裳,他只想離開這里,卻不知道原因。
也不知就這麼坐了多久,宣政殿的死寂讓一向喜歡安靜的夜跡都感覺無所適從,白砂落在沙鐘里頭的嘶嘶聲盤亙在心頭,在這個黑夜被無限擴大。
終于忍不住,夜跡長身而起,推開了殿門,卻如意料之中地被人攔下。
「公子請回主上吩咐了,請公子就在這宣政殿中稍候片刻他馬上回來。」
「父王在哪?」
「回公子,屬下不知。」
夜跡轉身,重重地將雕木的重門關上,然後拖著步子走到原處坐下,趴在木桌上突然覺得又有些冷了。
好一個稍後片刻,他不知已經等了多久,卻只換來了一句「稍後片刻」,也不知這算不算變相的囚禁?
罷了,應該只是發生了些事而已,只要無關自己,也沒必要去管那麼多,他夜跡連自己的未來都不能把握,又還能做什麼呢?不過那個人既然讓人帶他到這里,只怕不會和他沒干系的吧,又或者是遠在王都之外靈空寺的亦繁又惹事了麼?
亦繁一直是個隨心所欲的人,從小便不懂謀略心機,也容易被人設局,但願不要出什麼事才好。他想起那個少年在離開王都之前的最後一句話——「小夜,不是我的錯,只是明謹他無賴你,我看不過……」。
夜跡忍不住苦笑。
……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天色大量,刺眼的青光讓他又忍不住閉上了眼楮。
「你醒了。」顯然察覺到他的動作,身前不遠處傳來了一個聲音,听起來強作穩定又帶著些許慌亂,听起來竟有些陌生,「雖然還是盛夏,但夜里總還是有些涼,別不把自己當回事。」
後半句一如既往的霸道又回來了,甚至還參雜著些關懷和溫和,讓夜跡的心都有些亂了。眼前的人是良寧的主上,他的父親,然而夜跡所熟悉的他永遠高高在上,又何曾用這種語氣說過話?
「你回來了?」或許是那樣的語氣讓夜跡暫時忘了他的另外一個身份,竟也忘了用上敬稱,直到話音落了他才發現不對,心想這是如若讓荀老知道,恐怕又免不了一番笑話和責備的。
「恩,讓你等久。」這下那種陌生的慌亂又回來了,他的父親張了張口,似乎想解釋些什麼,卻又沒能說出口。
夜跡搖了搖頭,也沒再問,因為若他不想說,只怕天下還沒人逼得。然而一個不經意的一瞥,才望見那人眼圈已經漆黑,他忍不住勾起嘴角——看來不把自己當回事的人,還真不止一個。
「夜跡……」主上沉默了許久,終于還是苦笑著開了口。沒有什麼東西是能瞞住一個人一生的,該知道的,總有一天要知道。
「在,父王。」
夜跡帶著微笑而神色恭敬,像一個聆听長者教訓的乖巧男孩。荀老也總說看到夜跡這樣子,就覺得他哥哥亦繁根本沒長大。
「有人死了。」夜跡的笑容凝固。
「亦繁?」他知道這個人一定和自己有著非同一般的關系,否則父王不會找上他。他也只能猜到亦繁,荀老向來都護著家里每一個人,這個遠離王都的六哥恰恰是荀老唯一照拂不到的。
「不,是荀穎。」
夜跡全身一顫,情不自禁地站起,身後不知何時被人披上的長衫翩然落地,輕而沉重的一聲傾向就像砸在夜跡心上。
原來亦繁沒事,有事的卻是另一個對他同樣重要的人。
「哦……我說呢,你一個晚上都在處理這事吧。」夜跡居高臨下看著對面的人,嘴唇發抖,聲音卻比意料之中來得平靜一些,听不出怒意,有的只是和他父親一樣的慌張。「凶手是誰?荀老知道了麼?母妃她……她現在在哪里。」
「凶手是你母親身邊的一個宮人,我已經問出來了,她說受的的明謹的指派。你母親現在就在荀家,荀簡也知道了這事。我會下令讓人接亦繁回來,讓他最後看母親一眼。」這個至高無上的王者飛快地將心里之前已經排演過無數次的話一股腦倒了出來,他盯著夜跡的眼楮,那里平靜中帶著死灰。
他還是猜錯了,他以為這個七兒子會不顧一切地罵他,或者直接離開,卻不想卻是這幅模樣,但是這平靜的樣子卻更讓他害怕。
為王二十九年,他自認明白朝中百官的心思,卻還是不了解他自己的兒子。
「不必了。不要讓亦繁知道,他會瘋的。」
夜跡轉身離去,走前甚至沒和這個父王道聲別。
……
啟泰二十九年,五月。曄王妃荀穎被刺宮中,王大悲,命刑部嚴查,刺客受刑之下招供,買凶者,五公子明謹。王怒,廢公子明謹身份,發配便將為披甲人,永世不得重回王都。又以王後之禮厚葬穎妃,自此,公子夜跡閉門不出,右丞相荀簡病重家中。
……
三日之後,夜跡躺在床上,拳頭緊握,顯露出一根根青筋。這三天來他甚至忘了時辰,只是乏了便睡,醒了便盯著帳頂,偶爾也會吃些點心,卻不和人說話。
他甚至連荀府都沒去,不知是怕見到母親遺體還是不想看到荀老哭過的樣子,他不想見任何人。或許他的父王也是直到這點,三天來竟再沒有任何消息。
然而今日,卻來了個不速之客。
「七哥。」那個人站到面前的時候,夜跡正坐在桌邊。三天來第一次下床,只是為了不讓眼前這個和自己長的頗為相似的人看笑話——這是荀老告訴他的,無論如何,要記住他還是夜跡要記住不能被別人看笑話。
「叫我夜跡。」夜跡的聲音淡淡。
「七哥,今天五哥走了。發配邊疆,為披甲奴。」眼前叫明諍的少年絲毫不在意夜跡的冷漠,這個平常有些內斂卻時常掛笑的哥哥現在會恨自己絲毫不值得奇怪,只是無論如何,有些話還是要說的,「我想你們都誤會了些東西,所以即便五哥走了,也希望我能幫他轉訴你們。」
「解釋,解釋?解釋為什麼要殺我娘麼」夜跡猛地一推桌子,也不知道這個消瘦了許多的人是哪里來的力氣,跟前的桌子竟被推翻。
明諍看著眼前凌亂的地面,只輕輕地開口。
「不是他。」
「他說他雖然恨亦繁,卻不會做出這種事。」
PS︰不知道是不是有親在看這個番外呢?雖然不是小紫的手筆,但是依然是權謀,這個番外算是很長的吧。我本來打算夜跡的番外完了再動筆寫御臨風的番外,但是看來是不可能的了,因為小墨親竟然還沒有將夜跡的番外寫完唔所以沒辦法的情況下,小紫只要考慮動筆寫御臨風的番外了。不過貌似好像說這些話也沒有什麼用處哪,因為小紫的《墨色》人氣不高不過還是鞠躬謝謝各位親們了(好似在這里說,也沒有幾個親能看到啊)O(∩_∩)O哈哈~其實小紫就是在湊字數啦因為不到三千感覺有點那啥,所以沒辦法,就湊夠三千了,誰叫小墨親不知道什麼叫做一章節三千字呢~哎,所以我只能充當這種壞人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