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是母親和藹的笑︰「你終于回來了。」
何淺淺看見親人激動萬分,沖上去抱著母親,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哽咽,父親拿著一碗她愛喝的皮蛋瘦肉粥,滿眼慈愛︰「餓壞了吧?快喝了。」
何淺淺顫抖著手接過來要喝,舉到面前,那碗粥里忽然冒出了無數的蛆蟲,嚇得她把碗一扔,「我不要喝。」
「不喝也得喝。」父親陰沉著臉撿起碗,好似變了一個人,扳著她的頭就要往她嘴里灌。何淺淺死命掙扎,母親也走上來按著她︰「快喝快喝。」
兩人笑著,那笑卻是說不出的詭異恐怖,何淺淺掙扎不過被灌了進去,那兩人陰測測的對視一笑,面容忽然變成了朱瞻基和吳嬪。吳嬪嬌媚的臉孔扭曲著,「你看,喝了就能變成我們這樣了。」何淺淺惶恐地看著朱瞻基,朱瞻基只在一邊冷冷的笑。吳嬪忽然拿手拉住自己的嘴唇兩邊,使勁一扯,那嘴便爛了,腐臭的肉四散飛濺,密密麻麻的蛆蟲從她口里面爬出來,何淺淺嚇得尖叫,吳嬪也不覺得痛,那張嘴已經變成了名副其實的血盆大口,猶自笑著,聲音不斷傳來︰「你看,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啊!」何淺淺猛的睜開眼,冷汗出了一身,不住的喘氣。
「太好了,姐姐,你終于醒了,急死如意了。」一個又哭又笑的聲音從身旁傳來。
眼前的景物慢慢清晰,還是她跟如意的屋,熟悉的事物,熟悉的味道,屋里陽光燦爛,漸漸驅走了方才噩夢的陰霾,何淺淺定了定神,卻抬起右手想要平復一下心髒的狂跳,肩膀上傳來撕心裂肺的痛,忍不住低呼出聲︰「哎喲。」
如意按住她的手,「姐姐別亂動,太醫好容易才包扎好的。」
溫暖的觸感,真實而細膩,她不是在做夢,可是,她不是被老虎吃了嗎?
「我還沒死?」
「當然沒死。」如意似乎在笑,眼楮鼻子看起來不太真切,「皇上把你救回來的,不過姐姐已經昏迷兩天了,真是嚇死我了。」
何淺淺微微笑一下,心里卻酸酸楚楚的痛。閉上眼,噩夢里父母蒼老的臉仿佛還在眼前,她沒死,可她還在明代,這輩子可能都無法再承歡膝下,她的父母只能在思念的痛苦中老去,而她也只能在這個六百年前的時空,與無數古人一同消失在漫長的歲月中,她死後的陵墓,風吹雨打,六百年後只怕也早已化為塵土,淚水悄悄地洇出來,她側過身,埋首于柔軟的被褥里。
肚子突然咕嚕嚕的叫,打斷了她的感傷。
「姐姐餓壞了吧?這里有雞糜粥,是錦心姑娘剛送過來的。」如意自責道︰「都怪我只顧著和姐姐說話,竟把這事忘了。」
何淺淺在如意的攙扶下慢慢坐起身來,雞糜粥熱氣騰騰,盛在荷葉狀的碗里,清香四溢,想起剛才的噩夢,何淺淺仍是心有余悸,左手拿了調羹輕輕攪拌,團團霧氣撲來,看起來很是模糊。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何淺淺伸手習慣性地去托眼鏡,卻撲了個空。
她終于明白哪里不對勁了,她的眼鏡沒了。
何淺淺的心跳登時就漏了一拍,「如意,我的眼鏡呢?」
「眼鏡?」如意困惑的看著她,似乎不太明白,過了一會恍然大悟,「姐姐是說那兩塊玻璃吧?興許是掉在路上了,皇上抱姐姐回來的時候就沒有看見,不過姐姐不帶那個東西,更好看呢。」
何淺淺心涼了半截,如意後面的話听不進去,她一千度的近視,沒了那兩片玻璃,與瞎子差別也不大了,今後的日子,莫非都要這麼鳥朦朧、月朦朧地過下去嗎?
何淺淺正出神,听如意道︰「皇上,王爺。」
抬頭看見兩道模糊的身影,一黃一綠,忙拉了被子裹緊些。
「臭丫頭,你可終于醒了。」綠色的影子晃到前面,應該是朱瞻墡︰「皇兄可是千辛萬苦才把你從老虎嘴里扒出來,你要就這麼死了就是浪費力氣。」
一個巴掌拍在她背上,扯動傷口,何淺淺臉都綠了,朱瞻墡這廝真是不干好事,改日要一起找回來。
那個黃色的身影慢慢踱到面前,模糊的臉上看不清表情︰「丫頭,你欠了我一條命。」
「還有我的七子丸,否則你就見不到今天的太陽。」朱瞻墡也來邀功。
朱瞻基聲音一沉︰「七子丸?朕記得你說的是如意續命丹。」
「呃?嘿嘿,純屬口誤,口誤。」朱瞻墡連忙轉移話題︰「你這丫頭平時張牙舞爪的,今天怎麼一聲不吭?莫不是摔傻了?」
何淺淺抓著被角正出神,一時被點名,眯著眼朝朱瞻墡望去,可是眯眼也看不清楚他的臉,隱約一個白團上幾個模糊的點,心里更是沮喪,這日子可怎麼過?
朱瞻墡打量她兩眼︰「你的表情為何這麼詭異?今天看你怎麼這麼別扭……」
他猛地一收扇子,「你那兩片玻璃呢?」
一句話說到何淺淺的痛處,恨不得大聲痛哭來泄憤︰「我也想知道它到哪里去了,我現在什麼都看不見了。」
朱瞻墡很有興致伸出三個指頭︰「這是幾?」
在別人痛苦的時候如此呱噪實在是不長眼色,何淺淺一把拍掉他的爪子,淚眼婆娑地看著朱瞻基︰「皇上,沒有眼鏡我就是瞎子。」
「為什麼?」朱瞻墡今天的好奇心高漲。
何淺淺翻個白眼給他,為什麼?她也想知道為什麼,為什麼這群古人油燈昏昏十年寒窗卻不見近視,她也不曾做過什麼頭懸梁錐刺股的壯舉,為什麼就近視了呢?還是一千度。
朱瞻基沉吟道︰「朕再著人去找一找,或許是掉在了天壽山上。」
何淺淺也只能點點頭,欲哭無淚。她的眼鏡呀,她千辛萬苦從21世紀帶來的寶貝,全世界僅此一副,穿越都沒丟,掃個墓居然丟了。如果早知道會有這個結果,死活她都不會去的,多希望是夢一場,一睜眼來發現眼鏡就和藹可親地躺在床邊,可是這個世界上如果有如果這回事,她也不會坐在明朝的宮殿里了。
事情已經過了2天再去找眼鏡,怎麼看都是希望渺茫,掉在山上或是路上都有可能,也有可能被老虎吞了,那麼大的範圍,如何能找到?思及此,何淺淺就心里冰涼,但是到如今,也只能死馬權當活馬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