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月朗星稀,林中有薄霧在蕩漾。
秦公子的馬走得並不快,但程悅第一次騎在馬上,還是有些緊張。她僵直在馬上,雙手緊緊地抓住馬鞍邊緣,可到底本不是攀附之用,抓起來不順手,漸漸的手心便濡濕了一層薄汗,滑滑的更讓程悅擔心會抓得不牢靠了。
突然馬速慢了下來,程悅正緊張擔憂著會不會從馬上掉下來,見馬速度慢下來,頓時緩了口氣。
前邊秦公子的聲音輕輕緩緩地傳來︰「程姑娘,你這般坐不行,還是……抓牢靠點罷,在下要加快馬速了,這里離鎮上還有不短一段路,你失蹤一時,只怕程府已有人知曉,得盡快趕回去,免得事情鬧開。」
程悅抬頭望了望月亮,月亮已升高了許多,原來從程府被劫出後,已經過了不少時辰了,未在宅子里用膳,雖娘和哥哥一時可能會以為太婆留了她吃飯而未發覺她已失蹤,但估模著已過了一個多時辰,大概已經被察覺了,若是長時間不回,張揚出去,于她名聲大有損毀。
于是,她低低地回道︰「有勞秦公子了。」
可馬上確無其他可以依仗之處,除非……
程悅咬著唇,猶豫了一會,慢慢地伸出手,環在秦公子的腰上。
一時之間已心跳如鼓,她只覺得手下的身軀僵硬了片刻,絲絲疏遠感從他身上透出來,可那只是一瞬間的感覺,片刻後,只覺秦公子自然地放松了下來,輕輕地道︰「多有得罪,程姑娘坐穩了。」
隨著「駕」一聲輕喝,駿馬如電一般沖了出去,程悅驚了一下,忙收回心思,只覺得耳邊風聲赫赫,風揚起秦公子腦後的長發,如鍛般飛舞,有些許撫過程悅的臉龐,有什麼時候在她心里如羽毛般撫過。
一時又想到如今族長府里的情形……在各種思緒在程悅的心頭掠過時,一聲輕喝將神游的程悅心思拉了回來,馬速慢了下來。
在月色中,隱約可見平遠鎮的城牆,高大巍峨一抹黑呼呼的影子,就在前方,城門處也是黑呼呼的沒有燈光透出,已經緊閉了。
程悅不由得有些憂慮,看來進城可有難度了,若是她在外一夜未歸,母親和哥哥還不知怎麼擔憂,就算太婆克制著眾人,只怕消息也難免被透露,怎麼辦?
突然听得旁邊有輕微的馬蹄聲和車轆聲傳來,程悅忙轉頭看去,影影綽綽的漸近,卻是方才那護著秦公子的小廝趕了輛車從一邊靠了過來,見她望來,沖她友好地笑了一笑,目光停在她環在秦公子腰上的手臂上,閃了一閃,微微有些驚異,片刻便若無其事地淡淡移開目光,停下馬車,跳下車道︰「公子……」
程悅剛還有些驚異,難道他有分身術?稍一想就明白了,秦公子馬上還搭乘了自己,又擔憂她坐不穩,自然行得慢,反而不如後來的小廝先抵達,還不知從哪里找了輛車。
秦公子道︰「程姑娘,你乘車進城罷。畢竟……」
他語意未了,頓了下來,程悅卻已明白了他的語意,忙道︰「好的,多謝秦公子思慮周全。」
在小廝的攙扶下下了馬,坐進車里,她很想問一句如今可怎麼進城,可見秦公子並未將此當一回事的模樣,她將問話吞了回去,細打听,可有點像窺探旁人的底細了。
秦公子騎馬在前,小廝趕著馬車在後,不緊不慢地向城門行去。
到了城門前,便有人在城牆上喝問︰「來者何人?」
秦公子道︰「在下半路上馬車壞了,耽擱了進鎮時間,請行個方便罷。」雖拔高了聲音,卻依然清清淡淡的語氣,就如面對面于人閑聊一般。
城牆上靜了一靜,似乎有人去通報什麼,過了一會兒,城牆上多了一個人,探頭往下一看,揮了揮手,城門便「吱、吱」地開啟了。
進了城門,程悅坐在馬車內,只听得一粗豪的聲音笑道︰「噯呀,我的部下沒認出秦公子,多有怠慢了。」
秦公子淡淡地笑道︰「哪里話,鄭兄這般客氣可是折辱我了,是我的馬車在路上出了點狀況,耽擱了一會,勞煩了鄭兄了。」
雙方寒暄了幾句,秦公子又約鄭兵總改天鎮內的酒樓里答謝,鄭兵總應了,便道秦公子車馬勞頓,讓秦公子告辭而去。
一路行到程家祖宅旁邊一條很偏僻的死胡同里,車馬停了下來,秦公子道︰「程姑娘,既然你是被悄悄地擄出來的,還是悄悄地回去穩妥些,我這小廝手腳倒也靈活,便讓他送送你罷。」
程悅感激地一笑,道︰「好的。」
下了馬車,她沖秦公子深深一福︰「多謝秦公子鼎力相助。」遲疑了一下,又問道︰「敢問公子名諱?若有機會,定當報答公子恩義。」
秦公子高高地在馬上淡淡地看著一臉真誠望著他的程悅,臉上帶了一絲笑,可眼里卻有三分譏諷、三分冷淡,幾分疏遠一閃而過,語氣卻輕柔︰「在下姓秦,名衍,乃江南秦家人士,現常住都城。」
當時他背著光,臉上神情模糊,從程悅看來,只見一個映著月影光華的身影。
秦公子那清秀的小廝向程悅笑了笑︰「多有得罪了。」將一條繩索往牆頭一拋,輕輕挽了程悅的胳膊,抓住繩索,如履平地一般快速地爬上了牆頭,輕輕往牆內一越,收了繩索,程悅只覺得眼前一花,竟進了牆內。
她震驚又目瞪口呆,原來這世界還是有練家子的,她一直以為飛檐走壁只是傳說而已。
那震驚也未耽擱她輕聲地指點著小廝,往那邊走才更偏僻能避開人,而那小廝也似比常人更耳聰目明,一路行來都避開了來人,靠近了程悅自己所住的院子,那小廝便向程悅一拱手告別。
程悅松了口氣,瞧那小廝剛的身手,並不擔心他會被人發現或出不去,雖剛在馬車上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她還是又打量了自己一番,確認已儀容整齊,才便從暗處現身,往自己的院里行去。
院子里很平靜,如什麼也未發生一般,反令她有些驚異,她進了屋內,戚氏正在燈下做針線,抬眼看了看她,笑道︰「回來了?」
程悅壓下心里的疑惑,笑道︰「嗯。」
見哥哥屋里亮著燈,她遲疑了一下,往哥哥屋里行去,只見哥哥正在書桌旁邊讀書,听得動靜抬頭,伸了個懶腰,以袖掩嘴打了個呵欠道︰「妹妹回來了?小錦的嫁妝都備齊了罷?」
小錦是太婆的貼身下人芸姑的女兒,已快到嫁期了。
程悅隨口應了一句,心下明了,是太婆先發現了不對勁,替她瞞了下來,再悄悄地派心月復到處尋她的罷。
吩咐了含玉備下洗澡水,沐浴完畢,便听得芸姑在廳中等了她一陣子了,忙略梳整了一下,出房,芸姑正坐在椅子喝茶,見她出來,忙放下茶杯,迎上兩步笑道︰「姑娘,老太太的夜宵做了些金玉糕,想著姑娘也愛吃,便令我送了些過來,也多謝姑娘今晚替我家小錦做些針線,噯喲,趕著呢,勞累了姑娘了。」
程悅也含笑道了謝,對奉茶的含玉說太婆賞賜的金玉糕,自己不敢獨享,讓她分別送一些給母親和哥哥,含玉領命去了。
芸姑嘴上說了幾句姑娘孝心可貴的話,眼見含玉走遠了,踏前一步,一雙眼關切地在程悅身上打了幾個轉,聲音壓得低低的︰「姑娘有沒有……怎麼樣……」
那擔憂而曖昧的語氣,頓時讓程悅想到了「失身」兩個字上,忙搖了搖頭︰「沒有。」
芸姑松了口氣,又問道︰「是誰?」
程悅也將聲音壓得低低的道︰「華紫英。」
芸姑皺了皺眉︰「老太太果然沒有猜錯。」又道︰「姑娘受驚了,不要多想,吃點糕點,這碗湯有凝神靜氣的作用,睡個好覺罷,有什麼事明日再說罷。」
听得含玉回來了,又寒暄了兩句,便告辭了。
程悅喝了湯,吃了兩片糕點,也躺下歇息了,回想起今晚此事,此時方覺出陣陣後怕,如果不是秦公子救了自己,後果不堪設想。
而華紫英又會不會善罷甘休?
一會又將心思轉到秦公子身上,回想幾次見他的情形,便可知他定然是個身份高貴、家產豐厚的公子哥,而江南秦家……難道就是那個常听人議起的秦家?
……
輾轉了許久,漸漸迷迷糊糊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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