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悅撇嘴說︰「還以為秦公子會與眾不同,原來也在規矩道義之上講究頗多。」
秦衍笑道︰「非也,只是……未見過未出閣的閨閣女子言及情愛之識人如姑娘一般坦坦蕩蕩,毫無羞澀之色,實是難得。」
程悅皺眉,微嘟了嘴,這是夸還是譏諷?怎麼听著就不是味。
有些微慍地說︰「公子這是嘲諷我臉皮忒厚,不知廉恥了吧?」
秦衍怔了怔,收了笑容道︰「在下絕無此意。我……話說得有些唐突了,還請姑娘別介意。」
程悅側著頭看著他,第一次見他微有些謹慎地陪著小心的樣子,和眼里的歉意,突然覺得此時的他與平日里那個冷淡的高高在上的秦公子有些不同,少了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冰冷感,多了份人情味,「噗哧」一笑說︰「罷了,我還沒那麼小肚雞腸。」
她還想再加一句「大人不計小人過」,可對著秦衍那一張冰山臉卻覺得說不出口,便只回頭沖他笑了笑,嘆道︰「俗話說百年修得同船渡……這對夫妻落到如此境地,也是因未能夫妻同心,共度難關,只盼他們一日能夠明白夫妻同心,其利斷金的理兒,憐取眼前人罷。」
秦衍望著她微微笑笑,眼光溫和。
回到房內,戚氏卻醒了,正依在床頭看著她,打量了她一番,問道︰「去哪里了?」
她的目光讓程悅有些不舒服,讓她感覺有點像審賊一般,只答道︰「解手。」
戚氏未再說什麼,掀開被子讓她窩著。
第二天清晨,林間輕淡霧氣彌漫,晨光青白,太陽尚未升起,林中已是一片熱鬧,拆帳篷的、生火準備早膳的,熱火朝天。
程悅昨晚晚睡了些,醒來時只見窗戶大白,窗外一片熱鬧,暗道一聲︰「晚了。」忙爬起來梳妝著裝。大概是未睡好,眼下有點淡淡的青。
出了房門,只見眾人都已經起身了,程恆和吳泰熙也在一邊整理著車廂。雖在帳篷里露宿了一晚,程恆氣色卻好,神清氣爽的,吳泰熙臉色卻有些兒差,眼下也有些淡淡的青,精神不濟的模樣。
程悅關切地問道︰「吳哥哥,你臉色不太好,可是不舒服?還是手臂上的傷又痛了?」
雖然過了幾天了,他手上的燙傷用了秦家的傷藥也漸好了,但當時燙傷得那麼厲害,程悅還是擔心沒好利落,留下後遺癥。
吳泰熙眼神一暖,搖頭道︰「沒事兒,許是不慣露宿罷,沒關系的。」
秦家的大夫正領著兩個小廝,抬著一個桶給眾人分湯藥,听了他們的話笑道︰「這幾位小哥,也來碗湯藥罷,咱秦府祖傳的法兒,你這種狀況最是要喝上一碗,去去寒去去濕,包你神清氣爽的。」
程悅便笑嘻嘻地向他道了謝,老實不客氣地要了兩碗湯藥遞給程恆和吳泰熙。
轉頭見秦衍正負著手站在屋檐下看向這邊,便向他笑笑,點了點頭招呼。
他也回了一個淡淡的微笑,點了點頭。如朋友一般。
吳泰熙怔怔地看了看兩人,低頭喝碗里的湯藥,掩下眼里的神色。
離開時,秦家給那對夫妻的酬金不少,他們很是感激地站在林中相送,秦衍淡淡向滿臉笑容的年輕夫婦說︰「做些小買賣罷,或是好一些。」
那一對夫妻愣了愣,滿臉笑容地應了。
經過程悅身邊時,程悅低聲笑道︰「秦公子是個商人罷?這可不像公子的商人本色。」
秦衍望著天邊,平靜地說︰「當初錦衣玉食的公子小姐,為了這一點酬勞對別人千恩萬謝,豈不令人感慨?能幫且幫一幫罷。」
程悅說︰「幫只是一時,俗話說家和萬事興,日後如何,終究得看他們自個。」
秦衍看了她一眼,此時車隊已經開始慢慢啟動了,他向程悅點了點頭,打馬先行。
程悅突然覺得他或許並不像他外表那般的冷。
傍晚在客棧放下行李時,戚氏對正在整理床鋪的程悅道︰「悅兒,我出去一會。」
程悅不在意地點了點頭,手下沒停。
用晚膳時,卻見吳泰熙臉色更差了,沉悶著臉也不似往日里話多
程悅皺眉道︰「吳哥哥,你感覺怎麼樣?我去請秦大夫替你看看,抓幅藥吃了罷?受了風寒就難辦了。秦大夫還說喝了他的湯藥包好呢,吹牛,我看一點效果都沒有。」
吳泰熙抬起頭,迅速地瞥了她一眼,又移開視線,笑容有些僵硬︰「不用的,大概昨晚沒睡好,歇一晚上就好了。」
程悅還勸,吳泰熙堅持自己沒事,便只得作罷。
程恆看看他們兩個,笑道︰「你們兩個倒像兄妹,妹妹你平日里操心我的事兒也就罷了,天天叨叨的,如今還操心吳兄,整天念念叨叨的,也不怕惹人煩。」
程悅皺了皺鼻頭笑道︰「哥哥,我怎麼覺得你的話里酸溜溜的?」
戚氏一直默默地吃著飯,听了這話突然放下碗笑道︰「正是,真真像兄妹。吳小哥,如今你孤身一人離開故鄉遠赴都城,也著實不易,若你不嫌棄的話,不如與恆兒、悅兒結為兄妹罷,這樣我們成了一家人,彼此也有個照應。」
她這提議提得突然,三人皆未料到,頓時怔住了,都握著手里的碗筷默不作聲。
程悅有些愕然,戚氏不像是唐突之人,突然提出這樣的建議,神情還帶了一絲迫切,實在讓她覺得有些奇怪。
程恆率先笑道︰「娘說得很是,早該如此了,吳兄不會嫌棄我們兄妹罷?可有意見否?」
吳泰熙笑得有些勉強,眼底一絲黯然,說︰「榮幸之至,怎會嫌棄。只是……這對我來說實是很重要的大事,讓我重又有了親人,此在旅途中,難免匆促,不如到了都城再行結拜大禮,方才顯出真心誠意。」
程恆與程悅皆支持吳泰熙的意見,戚氏只得作罷。
第二天,程悅尋了個機會,私下向吳泰熙說︰「吳哥哥,若是你不喜歡結拜之事,別勉強了罷,這段日子我會好好與我娘說說的,就算不結拜,我們也還同兄妹一般呀,結拜只是個儀式而已。」
吳泰熙低頭笑了一笑,望著遠處的巍巍青山︰「怎會勉強?能成為你……和恆弟的兄長,我覺得很好,很喜歡。」
接近都城,已在途中一個多月時間了,天氣漸漸的有些溫熱,從剛出發時的薄夾襖兒換成了輕薄棉衣。
這一日天氣很好,烏金高懸,中午在官道不遠處的一座寺廟里用午膳。
飯後,太陽還明晃晃的,秦管家便下令歇息一會再走,在天黑前也能趕到都城。
午後的寺廟里很安靜,連蟲鳴都幾乎未聞,戚氏歪在一間禪房里磕著眼養神,程悅悄悄地推了門出去,天氣干燥溫熱,她只覺得那官道上車馬揚起的灰塵讓她有些難受。
她打听了路徑,從寺廟後門出去,不遠處就是一條小溪,果然很快便尋到了,溪水蜿蜒,忽急忽緩。她尋了一處周圍樹蔭環繞的僻靜處,挽起袖子淨手,又捧了一捧水洗了洗臉,溪水清涼,頓時讓她精神一爽,見左右無人,干脆將捂得高高的衣襟也扯開到鎖骨下一點,濕了手去去嚴嚴實實捂著的熱氣,果然覺得涼爽舒服很多。
陽光透過樹葉灑落在水面上,碎金點點,與清澈的溪水相互輝映,半彎碧清半彎金紅,兩岸碧草深濃,綠蔭森森,伸手入水,金色的波光好像在她縴長的指尖跳躍一般,她不由得玩心大起,雙手拘了水去托那陽光,看著陽光在手心跳躍,唇邊笑意漸濃。
可這種平和安寧的氛圍卻被不遠處一陣異樣的聲響驚碎,程悅一驚,看著那溪流拐彎處一叢還在輕輕觸動著的小灌木,是動物,還是人?
她撿了一枝樹枝在手,踮著腳尖跳過溪面上的石頭,向那邊慢慢走去,還未走到跟前,那灌木叢又動了動,一個人站了起來,確切地說,是一個著半身的年輕男子。
程悅怔了怔,腳步停了下來,以樹枝撐著手,以雙腳足尖盈盈地站在一塊剛可立足的溪中石頭上,帶著被偷窺的惱怒,瞪向那個男子。
細看之下,才發現那男子極年輕,大概也就十五、六歲左右,臉龐還帶著些少年的圓潤,劍眉下一雙寒星般的眸子,正將件淡青衣袍往身上籠去,動作從容而利落,迎著程悅露出一個滿不在乎的笑容,神采飛揚。
明明是他躲在樹後偷窺她的,可那少年那副坦坦蕩蕩,似乎對什麼都不在意的神情,卻讓她覺得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轉身點著石上跳躍了幾下,躍到了岸邊,丟下樹枝轉身想走,不想樹枝勾住了手里戴著的金線,「叮」的一聲輕響,金線絡著墨珠落入了溪流之中,水打了轉,帶著它向下游流去。
程悅大驚,顧不得鞋面糯濕,轉身去追那墨珠。
金色光暈一閃,金線被挑在那少年手上,墨珠在陽光在折射下泛著淡墨色的優雅光澤。
「還我。」程悅帶著惱,毫不客氣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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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糊涂了,第31章「告別」竟發到「作品相關」那一卷了,而且過了2天才發覺,可少了那一章好像也沒有什麼閱讀障礙,汗,看來過渡章節真是無關緊要。